“轰!”的一声震响,狂风四起,那暗红火球终是爆裂开来,无数火舌喷吐,火光笼罩了整个天地。地面的兵士终是心神崩溃,四散逃亡开来。
刺眼的红芒渐渐散去,烈火还在江北大营中肆虐,张羽飘然而下,看着半跪在地,周身皮肤漆黑焦烂,已是奄奄一息的李旬,冷冷道:“你竟也会为了别人性命,牺牲自己?”
李旬鲜血不断从嘴角流落,他不屑一笑。“我乃一军主帅,有责任保证手下士兵尽可能的存活。”
张羽沉默半晌,又听他道:“只是没想到,你的本事竟变得这么厉害。”
张羽看着他道:“那时你没能杀了我,是不是很后悔?”
李旬却是一笑道:“那时谁会注意你这个小鬼。”
张羽皱眉。“此话何意?”
李旬看着他道:“你定然还记得那天吧,便是我率军屠村那一天。”
张羽冷声道:“你若是现在想死,我可成全你。”
李旬却不理会他,兀自道:“你以为你如何逃掉的?那时你姐张雅祭出封存的羲炎古剑,那古剑上散发的赤炎将整个村子都焚烧殆尽,我带来的军士,便是连尸骨也没留下。”
他又道:“你以为你为何体内煞气纵横?”
他冷笑道:“张雅为防我们夺去羲炎,以血誓将羲炎上的一半剑灵生生封入你的体内,换句话说,你现在便是这羲炎的一半剑灵,如此,你体内才会有它那炎煞剑气。”
张羽面上微惊,李旬复又道:“她这么做可真狠心。你既成为羲炎一半剑灵,我们便是夺走古剑,也再发挥不出它的力量,此后,能发挥羲炎全部威力的,只有你罢了。但如此一来,你也将一生受炎煞剑气的折磨,生活在痛苦与黑暗中。”
张羽默然半晌,冷声道:“既然当时羲炎的赤炎如此厉害,你又是如何逃脱的?”
李旬道:“那天的事你定然不记得了吧?是啊,若非没有那人,我恐怕也活不到今日。”
张羽眼中杀意陡现。“那日的事,还有别人参与!”
李旬看着他,讥笑道:“你莫以为是谁下令,毁你家园,屠你族人的?”
张羽道:“诸葛炎?”
李旬摇头道:“他在这件事,倒是极为反对。下令的,唯有一人,便是当今圣上。”
张羽面色更沉,李旬望着他,神色露出怜悯。“说来亦是造化弄人,那时场面混乱之极,我虽得人所救,却没料到,你竟也幸存了下来。怪只怪你们是伏羲后裔,太昊族人,掌握着远古仙神之力,圣上心中忌惮,才会下此杀手。”
张羽疑道:“仙神之力?”
李旬道:“方才你与我交手,想是已通了八门中的第二门,生门了吧?”
张羽微微颔首,适才生死关头,他却是无意间开了生门,方才能一击重创李旬。
李旬道:“奇门之术,八门齐开,便可逆天。而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奇门术法中对于算学,天文的记载,这些东西,若是有一人学全,可通天道,你说圣上会允许么?”
张羽道:“既然如此,他为何不倾全力杀了我?”
李旬摇头,叹道:“这也是圣上的软肋,他傲啊,当他得知那日伏羲后裔尚有活口时,他反倒不急着去杀你了。他更想看看,你能成长到什么地步,能将那传闻中的奇门之术,发挥到什么程度。或许,他听闻了我的死讯后,总算会对你有点重视吧?”
张羽再不言语,此刻火势稍小,周遭残兵尽皆手握刀枪,围着他,他却恍然未觉。他兀自走到李旬身前,看着他已然合上的双眼道:“你杀我一村人性命,如今血仇得报,你我再无干系。”
他说罢,正要离去,却被兵士们团团围住。张羽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主帅已死,又何必再战?”
此刻人群中忽有人叫道:“杀了他,为将军报仇!”
一人领头,群情激奋,众兵士一拥而上。
张羽缓缓闭眸,他此来只为李旬,不想再无辜平添杀孽。如今大仇得报,他不但不喜悦,反而只觉心中空荡荡。他看着扑向自己的兵士,心道:“罢了,总归这一身煞气迟早让自己坠入万劫不复之地,若死在这里,也算免一祸害。”
心念及此,当真双眸紧闭,一副就死模样。一众士兵见他如此,眼看刀刃就要落在他身上,忽听不远处杀声震天,一干士兵均是一震。
不知谁人喊道:“叛军来了!叛军过江杀过来了!”
他这一喊,此刻营外当先一众红衫军已然杀进营中。他们此刻终是顾不得张羽,均作鸟兽散。红衫军如虎入羊群,在营中厮杀开来。
张羽眼中寒芒一闪,老远看见红山军中一领头将领,当下腾身而起,脚下连踩数人肩膀,一剑朝那将领挥去。剑锋未至,张羽已瞧见此人长相,当下心中一惊,收剑回身,落在此人面前。“王大哥?”
此领头将领正是王郎。
王郎见得张羽,亦是一喜道:“老弟,你可真了不起!”
张羽微微摇头,看着营中一片倒局面道:“还望王大哥看在我的面子上,尽量减少杀戮。”
王郎会意,立时对身旁一军士道:“传令下去,降者不杀!”
他复又看向张羽,哈哈笑道:“老弟,此次你我非好好喝上一杯!”
张羽略一沉吟,摇头道:“下次吧。”
他说罢,缓步往营外走去。王郎回身望他背影,却只瞧见说不尽的凄凉。
张羽出了大营,方才走到江边,便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船家,谢谢啦!”
张羽循声望去,却是身子一震,面上挂着些微惊讶。“你?”
那声音的主人也感到张羽错愕的目光,朝他看去,一双美眸先是一惊,继而嫣然一笑。“本姑娘总算寻着你了。”
江风拂人面颊,凌灵一袭鹅黄色衣衫,俏然伫立。她捋了捋鬓发边被风吹乱的秀发,走到张羽面前,从怀中掏出一白色丝带,递给他道:“你有东西忘我这了。”
张羽看着她手中的白色丝带,面色微动,这是她之前在京都郊外用来为他包扎伤口的腰带。他缓缓摇头。“这本就是你的。”
凌灵看着他,撇嘴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不要了,让你摔你也不摔,你既留在身上,那自然就是你的。”
张羽缓缓闭眸,他在这少女面前,似乎总是没有办法。他缓缓接过丝带,看向凌灵,皱眉道:“你怎会在此?”
凌灵闻言,双手叉腰,嗔怒道:“你把我灌醉了,兀自走了,现在倒还来问我?”
张羽心道:“明明是你自己喝那么多……”
他虽心中这般想,却没说出来。
凌灵见他不说话,想了想,转而道:“你在这里是赵李旬的吧?”
张羽道:“不错。”
凌灵狐疑道:“你得手了?我可是打听到这江北有驻军三万,守卫极严,便是连蚊子也……”
张羽没待她说完,摇头道:“他死了。”
凌灵掩唇,显然很是惊讶。
过了半晌,凌灵悠悠道:“那你现在算是报仇雪恨了?”
张羽摇头。“恐怕还没有。”
凌灵蹙眉。“莫非……”
她心思极聪明,立刻想到了什么,但只是住嘴不说。张羽也没再说话,只是兀自往江畔走去。
凌灵见状,一步跟了上去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张羽道:“不知道。”
他心中极为矛盾,若真如李旬所说,那么当今大云朝的皇帝,才是他真正的仇人,李旬不过是个侩子手罢了。但他杀了李旬之后,只觉心中一股空乏感愈发明显,莫说他能不能杀得了当今皇帝,便是杀了又如何呢?他的亲人都不可能再回来了。想到这里,他的脑袋忽的一阵刺痛,张雅那双温婉眼眸又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忽而眼前一阵恍惚,林巧儿的倩影似就伫立他身前,正微笑着向他伸出双手,好似要拥抱他。
张羽从最终呕出一口血来,一下瘫倒在地。一旁的凌灵见此,立即惊慌失措,扶住张羽,急声道:“你怎么了!”
她一把张羽脉搏,只觉他气息散乱,脉象时隐时现,心中暗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