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东北大多数农家的格局一样,陈思家三间瓦房的中间是“外间”,作为厨房使用;“东屋”是家长或长辈住的地方,所以母亲住住在那里;“西屋”是小字辈住的,所以妈妈把西屋好好地收拾了一番,并烧了烧炕,然后把两套最干净的被褥铺在了那里。
东北地区传统农村没有采暖设备,冬天的采暖就靠土炕解决,每天都烧的热热的,不仅睡觉时不冷,白天的时候还能当做散热器用。
夏季的时候厨房大灶上每日生火做饭的炊烟都是从主屋、也就是从东屋的炕底下通过的,所以不用再烧,但西屋不一样,西屋的灶台上一般不做饭,所以如果有人居住需要现生火“耨一耨”,目的就是驱驱寒气,不然用人体給炕捂热乎容易得病。
儿子领对象回来了,母亲老早就把西屋的大炕烧的暖暖呼呼的了,这样不仅暖和而且还能驱掉潮气,毕竟西屋已经好长时间都没人住了。
看那架势,是给陈思和小丫这对“小两口”准备的。
按东北农村的习惯,天一黑就“歇下”了。小丫本来是想跟着陈思到西屋再说会话,没想到一进屋看到炕上并排的两床被褥,立即明白了陈思母亲的意图,一下子就红了脸,跑了出去。
陈思明白——
火车上人多眼杂小丫可以跟自己挤一个铺那是撒娇;
在家里黑灯瞎火姑娘不能同自己睡一被窝方才得体。
小丫不是个随便的人,陈思更不会不好好给心爱的人一个正当的仪式就草率从事,所以他赶紧去跟妈妈说清楚。
其实也怨不得妈妈,陈思已经离家九年多,刚刚回来,时间还很短,妈妈也是不太了解实情。
再说现在的年轻人没结婚就睡在一起的,实在已经不算是什么新鲜事。
听了陈思的解释,妈妈赶紧到西屋把预备给小丫的被褥抱回自己的屋里。
不过,小丫却没有跟着被褥回去,因为她还没跟陈思腻够。
在陈思这里腻到夜深人静是一回事,跟陈思大被同眠却是另一回事。小丫涉世不深但做事却是很有分寸。
跟爱人睡在一起小丫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特别是刚刚跟陈思的母亲见面,如果很随便的就在一起睡了,小丫头脸上挂不住。。
想跟能是两回事。
即使是这样,陈思也是头一次跟一个女性共处一室,头一次跟小丫在黑夜里共处一室,陈思感觉特别的旖旎而温馨。
在有人的时候,小丫总是那样的活泼调皮;没人的时候,小丫就如温顺的绵羊。
虽然陈思已经习惯了和战友们在一起的生活,但回到家里这种踏实的感觉却是什么都不可替代的,特别身边什么还有深爱的姑娘陪伴,陈思今夜的心就像熨斗熨过一样的舒坦。
虽然他因为无法面对娟子嫁给别人的事实,九年多没有回家,但他又有哪一刻不在思念着家乡呢?
是小丫抚平了他心灵上的伤口,使他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个人无论他多么的成功,无论他走的有多远,无论他贫富贵贱,都有一个根。
那个根,就是家。
如果家里更有爱,就是完美的。
什么能比一个有爱的家更好呢?
陈思屋里的灯一直亮到深夜,小丫才恋恋不舍的从陈思的怀里出来,回到妈妈的房中休息。
第二天用过早餐后,妈妈吩咐陈思去镇里去买鱼和肉,因为要请客。
陈思走的时候小丫爹吩咐过让小丫快点回去,因为现在已经八月中旬了,九月份就是茶山采茶的季节,离开了小丫不行。
小丫从未一个人出过远门,陈思必须全程陪护,所以他也得跟回去。
这样,留给陈思呆在家里的时间并不多。
本来按陈思的意思,这些天他就静静的呆在家里陪陪妈妈,不想跟许多人接触。但妈妈说不行,因为陈思离家的这几年,妈妈一个人在家,亲戚朋友、乡里乡亲的很多人帮了很大的忙,妈妈想趁陈思在家的时候,好好地答谢一番。
再说陈思退伍前的军衔已经是上校了,在农村算来已经是一个了不得的大官了,儿子这也算衣锦还乡,乡里去年还免费给自己加盖了三间大瓦房,怎么也得答谢人家一番。
再说母亲也有母亲的心思,儿子衣锦还乡了,还领回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她也想扬眉吐气一番,向乡里乡亲的炫耀一下,同时也是给乡亲们报个喜,等儿子真正举办婚礼的时候大家也好都过来捧个场。
人类社会就是这样,不管你愿不愿意,总得跟别人交往,所以也就免不了应酬。
听了妈妈的话,陈思只好尽快的往镇里赶,因为怕去晚了,买不到好东西。
陈思去镇里,小丫当然得跟着。
不过,当陈思和小丫在镇上买了好多的东西打了一辆出租车回来的时候,却看见妈妈正在院子里焦急的等着他回来,并告诉他出事了——娟子失踪了。
其实这些年陈思不在家的时候,给妈妈帮助最大的是娟子,她没事的时候总会来到陈思家帮陈思妈忙这忙那,减轻了妈妈的许多劳动。但妈妈知道陈思心里的苦,所以就从来没有在陈思的面前提起娟子。
今天早晨陈思走后,妈妈首先就去了娟子家,结果却没能见到娟子,只好遗憾的去请别人。走过几家之后她得到了一个令她极为震惊的消息,那就是,娟子好像失踪了。
当然这只是别人好几天不见娟子的猜测,并不能确定。
起初妈妈也没当真,可她没有像别人一样置若罔闻,她听说娟子好多天不见了,就回去找娟子的男人。
那个男人这些年好像得了大病,瘦骨嶙峋的。
妈妈本来想从他那里打听到娟子的去向,也就放心了。结果娟子的男人却告诉她,他也不知道娟子的去向。
听他说不知道娟子的去向,妈妈怀疑听错了,再问了他一遍,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看他自己的媳妇离家好几天了还无动于衷的样子,妈妈恨不得骂他一场才解恨。不过妈妈从来就不会骂人,只好愤愤的等儿子回来想办法。
听完妈妈的介绍,陈思也有点不信,哪会有自己的媳妇失踪好几天而自己却无动于衷的男人呢?
跟妈妈打听好了娟子家的住址,陈思就匆匆的向娟子家赶去。
这次,小丫没有跟着,因为在回家的路上陈思跟她讲过娟子的事。她相信陈思,不想跟过去给陈思不放心他的感觉。
再说,小丫赶路的速度远没有陈思快。
陈思风风火火的来到娟子家,敲了一会门,果然一个瘦骨如柴的男人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这个男人其实陈思认识,小的时候也曾在一起玩耍过,记得他当初白白胖胖的,怎么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像极了火柴棒?
算来,两个人当初还是情敌,这是娟子嫁人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陈思走得过急,还有些气喘的问他:“听我母亲回去说,娟子已经好几天不见了,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那个男人听见陈思的问话,伸了个懒腰,无精打采的回答道:“谁知道去哪儿了,你管这么多干嘛?”
看他这个样子,陈思真有一种打人的冲动,虽然自己一个大男人似乎不应该这样关心别人媳妇的去向,但一个男人对自己媳妇的去向不闻不问,如此的漠不关心却着实的有些欠揍。
见他这副德行,陈思懒得再跟他说话,没有告辞就走了出来。
但没走多远,陈思感觉到不对劲,再怎么说自己的媳妇好几天下落不明了,是个男人都不会不闻不问的。
陈思敏感的感觉到,这里边一定有问题。
想一想那个男人骨瘦如柴的样子,陈思的脑子中不由得浮现出了小红那个老公的——怎么那么的相像?
一想到小红的那个吸毒男老公,一想到小红最后的下场,陈思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娟子该不会——
陈思不敢想象下去了。
想到这里,陈思连忙转回身又走了回去。
敲了好长时间的门,门才开,那个骨瘦如材的男人从门缝里露出身子,打着哈欠问陈思:“你咋又回来了?”
陈思单刀直入的问他:“你说,娟子到底去哪了?”
“关你什么事,哦,你就是娟子当初的那个情人吧?怎么,现在想起她来了,要领她走?”
说完这句话,他对陈思伸出一只手,说:“拿钱,拿钱就让你领走。”
听他竟然说出这样混账的话来,陈思怒火上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子,几乎把他提了起来,冷声说道:“说,娟子到底去哪了?”
“放,放手。”火柴棒想从陈思的手中挣脱,但他做不到。
“放手,你不放手,我就是知道,也不告诉你。”
见抵抗不了陈思,他竟放起赖来。
见他放赖,陈思还真拿他没辙,对方并没有作案,他总不能用私刑的,毕竟陈思是个守法之人。
那种动辄就对人动手,乱用私刑,伤人身体的英雄好汉只有电影、文学作品中才有,现实中是不存在的,现实中如果存在早都进了监狱了。
陈思见用强不能得到满意的效果,只好放了手。
火柴棒双脚落地后干咳了一会,不过还是无论陈思怎么问,都不说出娟子的下落。
见他这样,陈思的心直往下沉——娟子难道这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