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墨和无暇劫后余生一般,进了船舱之后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对视了一眼随即静静地相拥,驱散着彼此心头的不安。
“子墨,你说兰姑娘认出我们了吗?”
君子墨眸光一动,若有所思,但是还是低声安慰着她道:“不会的,她若是认出我们不可能就这么让我们走了的,要知道柳神医他们也正在找我们。”
无暇点点头,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柳青崖他们会插手,略想一下也以为是夜谨言收拢了他们的缘故,所以也并未多问,只是道:“那我们现在要去哪?”
她攥着君子墨的衣襟仰头看着他,眸中盛满了依赖和信任,君子墨心中一暖,声音越发温柔,“无暇想去哪里?你平日不常出门,不如趁机四处游玩一番。”
虽然知道现状根本不允许,无暇还是为他的心意而高兴,面上去道:“你就知道哄我,现在我们怎么能随意走动,快点告诉我咱们要往哪里去?”
她噘嘴的样子惹得君子墨轻笑起来,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一边故作神秘道:“无暇不如猜猜看。”
“我猜不到,你快说!”
君子墨笑着叹了口气,将她往怀里拢了拢,轻声道:“我也还没定下来要去哪里,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只怕安排好了会被他们窥透,到时候反而让他们守株待兔了,还不如这般临时决定,出其不意也就少了风险,只是让你这样跟着我奔波,当真是苦了你。”
“你又说这样的话!”无暇瞪了他一眼,随后眼中闪过了雀跃,“这么说来,咱们还当真可以四处游玩一番呢,反正总要去一个地方的,正好也不用一直停留在哪里,如何?”
君子墨点点头:“自然是由着你。”
无暇的兴趣也被勾了上来,一把把玩着他衣襟上的扣子,一边道:“那你说咱们第一处去哪里?现在都是冬天了,只怕也没什么好去处了吧?”
君子墨闻言也皱眉思索了起来,只一会儿便道:“咱们去琼州吧,那里即便是冬天了也不是特别寒冷,非常适合避寒,而且因为临海,民风开放,人群流动也很快,若是想找人并不容易,很适合隐蔽,你觉得如何?”
无暇也曾在书中读过关于琼州的介绍,此时一听君子墨说起,目光也亮了起来,她自来很是畏寒,光是这一点就让她对琼州很是期待了,当即连连点头道:“就去哪里,等冬天过了咱们再离开。”
君子墨见她裹得厚厚的衣裳,也知道她的心思,忍不住轻声而笑,低低的笑声从他喉中溢出,带着别样的磁性,莫名地就让无暇红了脸去。
因为是顺流而下,不过七八日的时间,客船就在涓州靠岸了,然后再从这里换另外一条船去琼州。
涓州这里眼线估计更多,何况两人也不会忘记,兰澹宁和李年州在这里可算是小有势力的,君子墨原本不想带无暇进城的,只是去琼州的船要两日后才能启程,君子墨沉吟了一下,还是和无暇一起进城准备投宿。
一下船就感觉到好几股视线,君子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异常来,一边带着无暇往城里走,好在是冬天,戴着帽子倒是合情合理,路上也多有这样的行人,所以也并不引人注意。
两人迅速找到客栈投宿,又叫了酒菜便我在房间里不愿出来,就等着两日之后开船。
无暇靠在窗前透过微开的隙缝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叹了口气道:“我与这涓州倒是有缘,只是似乎每次到这里来都很狼狈。”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君子墨,眉眼之间盈着笑意,“这次倒还好,还有你在。”
君子墨瞧着她眼中的情意,忍不住起身走过来,伸手握住她,轻声道:“只是还好?”
无暇弯唇笑了起来,“是很好。”
君子墨一脸“这还差不多”的神情,将她的双手握在手心里暖着,一边随口说道:“你来涓州也不过一两次,怎么就有缘了,依我看往后还是不要来的好。”
“这是第三次了,”无暇靠在他身上,“第一次是随驾南巡回京的途中,就是那一次结识了兰姑娘,她第二次救了我的命。我还记得李公子的茶馆在一条河的旁边,那河里还有很多船,有三只很大的,旁边还有很多小的,当时言哥哥还问我知不知道为什么有的小船上有灯笼,有的小船上没有……”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感觉到君子墨身上突然散发出来浓重的怒气,“他居然带你去那里了!你们上船了?!”
无暇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着他阴沉的脸色,道:“并未,他们有事让我留在茶馆,后来就遇到刺杀,我才会被兰姑娘救了的!”
此言一出,君子墨更加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然后怒气更甚,几乎实质化地在他周身翻滚着,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你是说,那一晚你也遇到刺杀了?!”
无数个念头从无暇的脑海中闪过,最终她还是迟疑着点点头,一边安抚着说道:“都已经过去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君子墨低头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挫败地叹了口气,“无暇,若是我告诉你,刺杀你们的人,是君府派过来的……”他顿了顿解释道:“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而且也并不知道竟然连你也牵涉在内,我以为就他们两个人……无暇,你别生气好吗?”
无暇沉默了一下,随即握了握他的手,在他有些不安的眼神里轻轻一笑:“都已经过去了,而且我们都没事不是吗?毕竟立场不同,也是情有可原。”
“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放心吧,往后不会了,”君子墨叹了口气,随即又闷闷地说道:“我倒是得感谢李年州和兰澹宁了,不仅救了你的命,想来也是在这里发现你中毒了的吧,所以回京之后,他们才会那般行事。”
一提起被落掉的孩子,无暇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到底是和那个孩子没有缘分。”
君子墨原本是想要隐晦地给夜谨言和席满观上眼药,没想到弄巧成拙竟提起了她的伤心事,连忙道:“孩子还会有的,别难过。”
无暇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扯出了一个微笑:“我没事,只是,”她说着目光飘忽了一下,脸上倒露出了绯色,手无意识地放在小腹,“都这么久了都还没有孩子,我……”
君子墨一听这话就知道她是在胡思乱想,连忙打断她的话,露出了愧意,将问题都往自己身上揽:“这都是我不好,青襄说因为我内伤严重,在子嗣上难免有些艰难,只待往后调养过来自然会好的,无暇可不许嫌弃我。”
“我才没有,只是怎么看都不像……”语意未尽,无暇微红着脸嘟囔着,想着他几乎每次都能把她折腾得晕过去,这样的人哪里看的出什么内伤严重?
君子墨瞥见她泛红的耳根还有闪躲的目光,哪里不知道她是在想什么,眸中藏笑,面上却做一本正经的样子,俯身在她耳边气息轻吐,“无暇,怎么还要多多努力才是啊……”
到了晚间君子墨果然非常“努力”,无暇倦极昏睡过去之前,只来得及恨恨地瞪他一眼,随即便被周公拉入梦乡,君子墨却还在回味她那一瞪的妩媚风情中,伸臂将她抱进怀里,满足地准备入睡。
渐渐沉睡的时候,却猛然间被窗外的异动给惊醒,君子墨身体一僵,浑身都戒备了起来,瞥见无暇因此而有些不安稳,便伸手点了她睡穴,将她放平,然后才警惕地听着窗外的动静。
只是来人似乎并没有贸然进来的打算,仅仅在窗棱上有规律地轻叩了几下,没有听见君子墨的回应,便又轻叩了几下,如此两次,君子墨似乎也有点明白来人的意思,再次听见声音之后,他压低了嗓音轻喝道:“谁?”
来人的气息一滞,随后也不再出声,紧接着似乎听见了轻微的摩擦声,君子墨有些不明所以,起身撩开帐幔,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看见一张纸笺被从窗缝中塞了进来,他心里一惊,立刻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窗外的人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开窗,手上一送,那纸笺就飘落进来,君子墨看清来人的容貌之后,有一瞬间的惊愕,随后却是浓浓的戒备。
“我……”来人惊慌了一下,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不自在地说道:“你的内伤,那个是我师傅找出来的方子,你若是……你还是试试吧,还有,涓州都是我的人,你们可以在此多停留几日……我走了……”
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话说完之后,也不等君子墨回话便直接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君子墨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俯身捡起了地上的纸笺,果然那天已经认出他们了吗,那么这方子到底是谁让她送过来的就值得深思了,他可不会相信,就单凭兰澹宁就可以顺利地从柳青崖那里得到方子,柳青崖既然给了,那就说明,他知道兰澹宁已经找到他们了。这样的情况下,他又怎么能和无暇在这里“多停留几日”?
没错,刚刚来的人,正是那天在码头解围的兰澹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