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墨许久都没有回来,无暇也越来越尴尬,这一小块地方的空气似乎都凝滞起来了一般,让她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好。
席满琯自然也看出来她的不自在,想了想便放下了手中把玩着的杯子,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弟妹稍安勿躁,清逸想必再过一会儿就回来了,你且先坐下吧。”
无暇先是被他突然开口吓了一跳,随即也稍稍放松了一点,朝他轻轻笑了笑,便依言在桌边坐了下来。
席满琯看了一眼她之前握在手里的竹篾编成的小蚱蜢,现在被孤零零地放在桌角,挑了挑唇角:“弟妹也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无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上猛然红了起来,那原本就是哄小孩子玩的东西,她也是看这精巧,便买了一个把玩,在君子墨跟前倒是没什么,只是现在被席满琯这个外人看见了,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席满琯见状也知道自己唐突了,连忙解释道:“是因为家中有个族妹,大约和弟妹一般年纪,平时也很爱这些精致的手艺,我看你们爱好一样,想必若是遇到了定能一起说话。”
无暇这才从窘境里面挣脱出来,顺着他铺好的台阶下来,“将军文武双全、清华俊美,想来令妹也必定温雅知礼、才貌无双。”
她的话音还没落,就看见对面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冷面男子突然笑了起来,不是微笑,而是那种十分开怀的笑,红唇弯起了愉悦的弧度,隐约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两边也微微透出可爱酒窝来。
无暇完全看愣住了,她没想到,眼前以冷肃著称的男子,笑起来竟然这么可爱。
大概是被无暇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了,席满琯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将笑意敛得一干二净,也将无暇唤回了神。
无暇也意识到自己盯着一个男子看得入神,脸微微一红,目光不自在地移开了去。
“我那个族妹,若说她才貌双全大概还能勉强沾上一点边,可是温雅知礼这四个字可是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席满琯主动开口打破了气氛,“我们家族是武将世家,家风粗犷,她又是我族叔的老来女,十分得宠,自小便养成了调皮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却又十分聪明,进退有度,即使惹事也都是无伤大雅之类,所以时常惹得我们哭笑不得,若是罚了她太重,若是不罚又显得娇惯……”
无暇平日便很少接触外人,她本身就爱静,只是对于这种性子活泼的也很是喜欢而羡慕,此时听了席满琯娓娓道来,渐渐地就生出了兴致,随着他的话去想象一个活泼调皮的少女。
“……有一次她因为撕了她兄长的兵书,她哥哥便告状到她们父亲那里,兵书在我们家很是受到推崇,她们父亲闻言大怒,想要请家法来罚她,却见她不紧不慢地从袖子里掏出那完好的兵书来,道‘我原本是好心,想着哥哥看书那么久,也该休息一会,免得伤了身子,谁知哥哥不愿,我只好用这个法子,谁知你们竟是这般看我,我再如何也不会撕掉兵书的。’后来她一状告到了我族叔的父亲那里,使得我那族叔和族弟反而被训斥了一顿……”
听到这里无暇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就秀丽的脸庞因为这个灿烂的笑容变得更加鲜活动人,像是盛开的花朵一般娇艳迷人,又像是天上的太阳一样熠熠生辉,让席满琯忍不住有些失神,眼里闪过了惊艳的光彩。
而匆匆赶回的君子墨上了楼来,第一眼就看见这样纯粹而快乐的笑容,却是对着另外一个男人,而不是对着他,他在惊艳之后,心口控住不住地窜起了怒火,灼烧得他控制不住地快步走了过去,占有性地一把将无暇拉起来揽到了怀里,勉强扯出笑容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让无暇笑成这样,说来也让我听听?”
无暇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脸色都有些苍白,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这才放松了下来,闻言也没有多想,唇角浮起了笑容道:“席将军在和我说他的族妹呢,真是个聪明的姑娘,若是有机会定要见见她才是。”
席满琯点点头:“会有机会的。”
君子墨却有些不满,道:“你呀,还是不要总是麻烦别人的好,你若是觉得孤单没有人说话,只管去寻君家的几个姐妹说话便是。”
他这话甫一说出来,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原本按理新人成亲第二天,是要开祠堂祭祖,将新妇的名字写上家谱,以及要拜见族长以及族中的长辈,以及兄弟姐妹。
可是他不要说成亲第二天,就连洞房花烛夜都没有回去,更不要说其他的,他们君家的族谱上就没有无暇的名字,也就是说,现在君家根本就还没有承认无暇的身份。
他心里有愧疚和烦躁涌了上来,一时间脑海中千头万绪,理不清是什么滋味,无暇见他脸色有些难看,虽然不是很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也知道他是在生气,于是连忙岔了话题道:“爷怎么现在才回来,我的烤红薯呢?”
她本来是想转移一下话题,谁知君子墨闻言身体一僵,眼底闪过不自在,也没有回答无暇的话,反而转身朝跟着身后回来的君禄道:“之前让你去给夫人买的红薯呢?这点事都做不好,还要你有什么用?”
这根本就是在迁怒。
无暇见状没有多说,只是眼中不可避免地闪过了失望,无论他是出去做了什么,可是他答应过的事情,居然就这样忘了,不过这么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他居然忘了,他到底有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呵?
君禄连忙应了便往楼下跑,君子墨有些讪讪地回头道:“无暇先坐一下,很快就买来了。”
无暇勉强扯了扯唇角,“其实我也只是一时新奇罢了,并不是特别想吃,而且我现在也有些累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君子墨本来就有些心虚,所以她一说出来,他立刻就点头答应了,“也好,逛了那么久了,何况你手上还有伤,我们便回去好了,一会儿让君禄将烤红薯带回府便是。”
他根本就不明白,她想要的并不是那微不足道的烤红薯,她想要的不过是他宠着她的一番心意而已。
无暇扯着苍白的笑容朝对面同样站起来的席满琯点点头:“席将军,我们先回了,就此别过。”
席满琯看着她的神情,紧紧地抿住嘴唇,脸色虽然平静,却总是有种奇怪的隐忍的感觉,好一会儿才点点头,目光看向了窗外:“慢走不送,后会有期。”
君子墨揽着无暇的手臂收紧了一些,笑道:“无暇爱静,往后大概也不会常出来了。”
见席满琯没有说话,君子墨便带着无暇往外走,这是只听席满琯轻声地“咦”了一声:“那不是姬家大小姐么?”
他的声音虽然轻,可是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两个人的耳朵里,顿时两人的身体同时一僵,无暇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却仍然轻笑道:“爷,咱们快回吧。”
“无暇,我……”话一出口,君子墨就很是懊恼,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他要是什么都不说还好,偏偏他开口了,那就根本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无暇虚弱地笑了笑,他这么一开口,明显是心虚了,如果不是去见姬无垢,他问心无愧,又哪里用的着这么心虚地辩解?她轻轻地笑,长睫垂落掩盖住她眼中的神色,声音有些飘渺,烟尘一样毫无着落,“什么都不必说,我相信爷,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君子墨住了口,看了看旁边开了口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席满琯,也不好去责怪他多嘴,毕竟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罢了,只是无暇说的对,这原本就是家事,还是回去之后再说的好,“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