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095章:(1 / 1)

贺建国的性格一直都是非常坦荡磊落,想到自己轻信人言,言之凿凿的态度误导了齐淑芳,当即就向薛逢郑重地道歉。

虽然薛逢跟齐淑芳说的话不一定全部值得相信,但是,在和何书记这件事上她说得非常正确,如果真有关系,她就不会在古彭市发往青岛的列车上工作,凭着她的人脉,压根用不着跟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头子。

想到这里,他原本就有点不怒自威的黑脸膛,现在更加严肃了。

薛逢一点都不在意,“说我闲话的人多了,不在乎你这一个。再说,你们两个好像都没胡乱传播给别人,已经胜过其他人百倍了。”

确实,无论听到多少闲话,贺建国和齐淑芳都是私下议论,几乎不往外传。

见薛逢没有怪罪贺建国,齐淑芳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再看向薛逢时就多了几分亲近。

长袖善舞这句话真是为薛逢量身定做,就他们三个人围着桌子吃饭,原本挺陌生的人,她很快就掌控住全场的气氛,左右饭桌上的话题,陌生渐消,融洽非常。

齐淑芳自愧不如。

穿越至今两年多了,能让她佩服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

“你作为列车长,管理无数乘务员,为什么任由你那趟列车乱象横生?整个火车站里最差的列车好像就是你那一趟了。”一碗饭快吃完的时候,齐淑芳突然问道。

王大姐手底下的一帮列车员名声特别好,不仅名声好,作为其中一员,齐淑芳知道自己的同事真的很好,人品良好,对乘客尽心尽力,可薛逢手底下的列车员就差远了,工作水平差,心性不坚定,经常惹是生非,动不动就对乘客撒气,平时没少听人在背后里议论,而且不管那帮列车员做什么事,薛逢都不闻不问,以薛逢的聪明手段来说,根本不应该啊。

接待郑老时,薛逢从一开始到离开郑老的住处,一举一动无不镇定自若,一进一退处处得体,吃住行安排得恰到好处,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这么聪明的一个女人会管不好一趟列车的乘务员?绝对不可能。

听到这个问题,薛逢眼波流转,“我……自然有我自己的用意。”

“你的用意?”

齐淑芳大惑不解,工作不认真,不认真管理手下,每年的先进工作者都没她的份,这一段时间的履历平平无奇,能带来什么用处?

“以后你就明白了。”薛逢摆明了现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不回答,齐淑芳就没有继续追问,她的好奇是有度的,别人不愿意回答,她不强求。

贺建国闷不吭声地吃饭,兼顾旁边摇篮里睡着的七斤,听她们两个边说边聊,当他听到姐妹二人说到会议上发生的柳叶事件,忍不住皱了皱眉,结果薛逢还有下面一句:“让柳叶丈夫想和柳叶离婚的知识女青年就是你们贺楼大队的。”

贺建国和齐淑芳同时愣住了,齐淑芳急忙问道:“是谁?”

“这我就不知道,我又不没有千里眼顺风耳。”薛逢摇摇头,“不过,那个女青年结过婚,好像也在闹离婚,就不知道如愿了没有。”

也在闹离婚?贺建国和齐淑芳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柳叶的丈夫姓程?”

“对呀,叫程光耀,是个矿工。”薛逢刚刚回答完,随即奇怪道:“你们怎么知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齐淑芳感慨了一下,一脸冷笑:“如果是姓程,那么知识女青年的身份我基本上可以确定了。我们大队有个才结婚没多久就闹离婚的女青年,我朋友的妹妹,姓沈,是初中文化程度,符合你说的知识分子。那个男的和她一起看电影,我和建国遇见过一次,只知道那男的姓程。那个女的在背后胡编乱造说我的坏话,和我两个嫂子打了一架,我们正在找她那个姘头,只可惜人海茫茫,找这么个人不亚于海底捞针,一直没消息。”

薛逢杏眼圆睁:“那女的是谁?生活作风有这么大的问题,怎么没被处理?”

“姓程的被处理了吗?”齐淑芳问。

程光耀和沈玲玲的性质是一样的,都是婚外出轨,难怪会鬼混在一起,在这个严肃的年代里,二人私通居然没被处理,简直是不可思议。

“没有。如果不是柳叶不想离婚,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早有人举报那程光耀耍流氓了。”

贺建国沉声道:“姓程的在哪里上班?我得亲眼见到他才能确定。”沈玲玲败坏齐淑芳的名声,其心可诛,贺建国一直记着呢。

在乡下,妇女的名声有多么重要沈玲玲会不知道?他们夫妇撞见沈玲玲和人幽会都没宣扬过。结果,她自己做出丑事,就编派别人作风不正派。即使贺建国不想和一个小小女子计较,遇到这种事也忍不得,他要是在别人侮辱自己妻子的时候忍下来,他就不是男人!

薛逢一听,就知道这俩主人公中的女人得罪了自己的妹妹和妹夫,毫不隐瞒地把程光耀工作地点告诉了二人,“确定是他们,跟我说一声。”

“多谢姐姐好意,这件事交给建国就行了。”

“对,交给我就行了。”

确定二人身份,抓到他们乱搞男女关系的证据,一封举报信就把他们解决掉了,贺建国没打算再想别的办法报仇雪恨。

薛逢点点头,“如果需要我帮忙,你们别客气,直接开口。”

夫妻俩连声道谢。

吃完饭,薛逢小坐一会就离开了,贺建国感慨道:“淑芳,你这大姐,不简单!”

“何止不简单!”五六七岁就敢从买她做童养媳的人家里逃出来,遇到解放军就立即求救,努力不被不丢下,在较为灰暗的年代活得这般肆意,又掌握了古彭市大部分官员职工的具体信息,一句有本事都不足以形容她的能耐。

齐淑芳摘下七斤脖子上沉甸甸的长命锁,放进属于七斤的鸡翅木螺钿盒。

里面盛着七斤出生以来收到除了钞票以外的所有礼物,金教授刻的桃木剑和桃核篮、金婆婆编的红手绳、云柏送的狗牙、欧明湘送的小五帝钱、陈宁替其祖母送的一枚玉怀古、慕雪寻寄来的一对小银手镯和一个银锁片,还有马天龙送的一颗九眼天珠。

马天龙藏匿在上海的另一处珍宝,只有四件,但件件都是无价之宝,当然是相对于当时来说,现在么,识货的当宝贝,不识货的当废品。

九眼天珠是其中一件宝贝,从藏人手中得到的。

另外三件则是慈禧收藏过的宝贝,马天龙托给了齐淑芳,暂时用不到钱,他就没想过变卖,让齐淑芳替他收着,他还存着苦难结束、一切从头开始的美好愿望。

加上薛逢送的黄金长命锁,小小七斤身家越来越多了。

大家送的礼物都有着辟邪的寓意,代表他们对七斤的美好祝愿,齐淑芳这才没有推辞,无论贵贱,都当宝贝一样收下,平时七斤轮流带着桃木剑、桃核篮、红绳、狗牙等小巧随身之物,五帝钱则悬挂在床顶。

另外,何胜男送了一身衣服,云柏送了一双虎头鞋,现在都穿在七斤身上,不在盒内。

第二天一早,薛逢就来找齐淑芳去郑老的住处,因为贺建国上班,所以叫齐淑芳把七斤带上。白白胖胖的七斤正是开始认人又不难带的时候,非常讨人喜欢,郑老和郑老夫人轮流抱了一段时间,给了二十块钱作为见面礼,然后把打算陪同自己登高的江书记等人撵回去。

“让你们陪我游玩,耽误你们工作,不是我老头子心有不安嘛?走走走,去上你们的班做你们的工作。我身边带了不少人,叫两个小丫头陪我们逛一逛就行了。”

郑老不喜欢大排场,不喜欢扰民,专列进站各处戒严,他都抱怨好几次了。

就像薛逢说的,郑老确实很平易近人。

齐淑芳和薛逢来得比较早,郑老一家三口正在吃饭,早点竟然是最普通最简单的煎饼、米汤、盐豆炒鸡蛋和红椒炒咸菜,还有卷在煎饼里的大葱。郑老和郑老夫人吃得津津有味,他们的孙子郑晓明则拿着卷了大葱的煎饼,一脸苦相,把薛逢逗得哈哈大笑。

于是,何书记等人被撵走后,一行人轻装简从地登上云龙山,到了领导人登高之处。

齐淑芳跟在郑老夫人后面,拎着半罩着小棉斗篷的摇篮,篮内的七斤睡得很香。

放眼俯瞰,奇峰怪石,美不胜收。

现在正是春天,云雾缭绕,好像置身仙境一样。

郑老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气,“来来来,我记得二十年前领导人曾在此留影,咱们也来效仿,一起合个影,表明咱们来过了。”

他随身的工作人员带有相机,立即召集随从人员和郑老夫妇在亭前合影。

其中,包括薛逢和齐淑芳。

呃,还有从摇篮里抱住来睡眼惺忪,正自己拿着小拳头以手背蹭眼睛的小七斤,以及凑在郑老身边逗弄小七斤的郑晓明。

七斤坐在郑老的胳膊上,眯眼咧嘴,留下了此生第一张照片。

拍完照片,大家才发现七斤下巴上全是嘴角流出来的口水,忍不住哈哈大笑。

齐淑芳一脸恨铁不成钢,薛逢看到了,笑对拍照的工作人员道:“牛汉,多洗两张照片,给我们姐妹俩一人留一张当作纪念,我来掏洗照片的费用。”

郑老一摆手,“说啥呢?哪能要你掏钱?这钱我出,一人一张,谁都不准和我争!”

“那就多谢您啦!”薛逢一点都不知道客气为何物。

郑老夫人站在一旁看着听着,不太说话,转眼看到醒来后就很活泼的七斤,一个劲地在郑老怀里蹬腿,嘴里“啊啊”大叫,脸上的笑容就灿烂了很多,拿手帕给他擦擦口水,“有这么个小家伙陪着,一点都不寂寞呀!来来来,让我抱一会。”

“七斤可压手了,别累着您。”年纪这么大的老人家,齐淑芳哪放心啊?在住处坐在沙发上抱抱还说得过去,在这里?郑老抱着七斤,她都在旁边托着郑老的胳膊。

“这么小小的人儿能有几斤?别小看我,行军的时候,我天天扛着超过一百斤的东西。”

郑老夫人笑着伸出手,七斤露出无齿的笑容。

郑老夫人并没有抱很长时间,七斤前天称了称体重,连同衣服一共十九斤,很快就累得老夫人手臂发酸,齐淑芳麻利地把七斤接过来。

接着郑老又参观了放鹤亭、兴化寺、碑廊等,每一处都留了影。

没完全走遍云龙山,郑老就累得走不动了要下山。

薛逢看了一下现在所在的位置,说齐淑芳家就在山脚下,下山就能到她家后面,正好可以歇歇脚,然后再回住处。

郑老确实觉得腿脚疲累,转头问齐淑芳:“淑芳,你欢迎不欢迎?”

“欢迎,当然欢迎!”齐淑芳傻了才会拒绝。

她爱干净,贺建国也不是懒汉,家里干干净净的,待客可不会丢人。

到了家,放下醒来后就一直在摇篮里玩耍的七斤,拜托薛逢照看一下,齐淑芳拿出紫砂茶具,泡好茶叶后用茶盘托送到众人跟前,“昨天喝了老将军的大红袍,今天请老将军和老夫人尝尝朋友去年送我的龙井茶!”

“哟,那可得好好尝尝。”

郑老喝了一口,就笑道:“淑芳,你这朋友不一般哪。”

“什么意思?”郑老夫人还没喝,不知道这茶叶只有达到郑老这个级别才能喝到。

齐淑芳竖起拇指,“您老的舌头可真灵。确实是最好的狮峰龙井,如果不是我朋友,一百个我都搞不到这种好茶叶。”

郑老夫人尝了尝,很快知道原因了。

薛逢没听齐淑芳提过慕雪寻的事情,诧异道:“是谁?”她端起茶碗,光是嗅其香,观其色,就明白郑老和郑老夫人的意思了,茶碗中漂着的茶叶是狮峰龙井中的顶尖好茶,明前茶,色香形味俱全,她只在个别老首长家里喝过。

“姓慕,叫慕雪寻。”

“啊,是这个小丫头啊!你们竟然认识?”郑老一脸惊讶。

齐淑芳也故作惊讶地道:“老将军您认识雪寻?”

“认识,怎么不认识啊,我认识她爷爷,她算是在我跟前长大的。有些时间没见她喽,自从搬到上海她外祖父那儿,也就逢年过节偶尔回一趟北京。”

“真没想到啊,你居然认识雪寻。我爹就是他爷爷的警卫员,我和她见过几次面,不过我和她长辈更熟悉一点。”薛逢早听人说齐淑芳的人缘很好,交游广阔,现在终于有了直观的认识,能结交上慕老孙女,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

郑老夫人坐在椅子上逗弄摇篮里的七斤,头也不抬地道:“你当然熟了,慕青云不是一直等着你的回话吗?来时还托我带话给你,问你啥时候回去。”

“慕青云?”那不是慕雪寻的叔叔?自己和他有一面之缘哪。

齐淑芳睁大一双杏眼,上下打量薛逢,等她回话?回什么话?不料薛逢恼羞成怒,“快去做你的饭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老将军和老夫人来一趟,你不请二老吃饱饭再走?”

“这就去,这就去。”

齐淑芳当然明白薛逢的好意。

郑老连忙道:“别麻烦了,我看离住处也没多远,等我歇够了回去再吃。”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家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就是一些普通的家常便饭,老将军好不容易来坐一会,让您二老饿着肚子回去,别人怎么说我的待客之道呀?老将军,您可千万赏脸,让我尽尽地主之谊。”齐淑芳也是个会说话的。

薛逢在一旁插科打诨,郑老就没再提去意。

齐淑芳迅速取出家里所有的食材,经过郑老随行人员的认真检查后,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开了,蒸炒煎炸,忙得不亦乐乎。

随行的保姆和警卫员过来帮忙。

从早餐来看,回到故土的郑老比较喜欢吃家乡美食,她本来想以地锅鸡为主,可惜家里并没有新鲜的鸡肉,副食品店也没有供应,于是就退而求其次,从院中水缸里捞了一条三四斤重的黑鱼,炖在煤球炉上,贴了一圈三合面的面饼。

接着在土灶上蒸了各样风干野味,水里煮着咸鸭蛋,该炒的炒,该炖的炖,大荤大素,兼而有之,很快摆满了堂屋的大圆桌,主食是烙馍。

“我们家没酒,请您担待点。”

郑老瞅了一眼,皱眉道:“这……你这丫头是干啥呀?咋做这么多菜?”

齐淑芳笑道:“没做什么好菜,都是家常菜。”

“老将军,虽然您是贵客,款待您这位贵客,一般人都会倾尽全力,但是您看,淑芳并没有出去买菜,而是用家里存储的食材。所以说,这些啊确实是他们平时吃的,就是多做了几道菜而已,不是因为您的到来而特别丰盛。”薛逢昨天才在妹妹家里吃过饭,很清楚妹妹家的伙食和今天差不多,就是数目少了三分之二,今天人多嘛!

薛逢知道郑老具有艰苦朴素的一面,平时吃饭都极为俭朴,平时请人吃饭,炒鸡蛋算得上是最好的一道菜了,一边搀扶老人入座,一边接着说道:“淑芳费了这么多心思,您二老好好享用,就是对淑芳最大的赞赏了。”

“你们这对姐妹哟!”菜已经上桌了,多说无益,郑老只能接受事实。

他招呼姐妹两个一起坐下吃饭,自己特别喜欢贴在黑鱼锅里的面饼,面饼一半贴在铁锅上,一边浸润在汤汁里,油乎乎的不好下手,就用筷子叉起来吃,“我可是很久没吃过咱们家乡的贴饼子了!这鱼炖得入味,贴饼子也好吃。果然,只有在自己家乡吃贴饼子才觉得香。”

齐淑芳悬在空中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郑老对几样野味赞不绝口,切开的咸鸭蛋吃了半个,炒的鸡蛋也吃了好几筷子,剩下的都被随行的工作人员一扫而光。

饭后歇息了一会,郑老叫工作人员拿粮票和钱给齐淑芳。

“远来是客,您是客,哪能要您的钱哪?”齐淑芳拼命推辞,死活不愿意接受。

郑老板着一张老脸,“丁是丁卯是卯,该你的你就收着。你要是不收,下回就是从你家门口过,我都不进你们家门喝茶了。”

齐淑芳求救似的看向薛逢。

“傻丫头,老将军给你,你就收着,难道你要让老将军心里不安生吗?”

齐淑芳瞬间醒悟,接下了二十块钱和十斤全国粮票,郑老这才满意地离开。

郑老不止吃饭付钱给票,而且不收礼。

齐淑芳和薛逢陪同郑老各处游玩的这段时间里,郑老退了一大堆礼物,她和薛逢手里都有登记,大部分礼物都被郑老退回去了,少部分个人喜欢又不太值钱的当地特产他收下后,立即让身边的工作人员把买这些东西花的钱交到送礼之人的手中。

对此,齐淑芳深有感触。

因为郑老给七斤二十块钱见面礼,她推辞不掉,在自己家吃饭时老将军吃野味时也是津津有味,又听薛逢说郑老以前打仗的时候没少在山里找吃的,所以她就趁着郑老在家休息的一天,骑着自行车进了坝西山一趟,打了不少野味回来,送给郑老一部分,郑老高兴地收下了,但依然让工作人员按市价给她钱。

得知齐淑芳拥有一身打猎本事,郑老问她能不能活捉鹌鹑。

“能。”

鹌鹑和麻雀一样,小小的,漫山遍野都是,齐淑芳嫌小,还不够塞牙缝,除非心血来潮,否则平时打猎都不打这些鸟类,对郑老的问题感到纳闷。

“我想养两只鹌鹑,可惜冬天特地跑到乡下麦地里,带人张着大网,也没逮着一只。”

“您喜欢,我有机会给您逮几只。”

“别别别,可别!”郑老摆摆手,“坝西山哪,我可熟了。我还记得打仗的时候从那边过,除了一部分深山老林,也有许多光秃秃的石头山、荒山,里头蛇虫鼠蚁多,蜈蚣蛇蝎毒性强,一般人都不敢深入山林,也就在边缘转转。现在还有吗?”

“不过,坝西山没有荒山了,至少我没见过荒山,现在都是绿林密布,虽然比不上老林的参天大树,几座石头山倒是光秃秃的,因为山体石头密集,所以无法植树造林。”

“这个啊我知道,估计是因为领导人二十年前在云龙山发话,引起了大伙儿植树造林的热情,所以坝西山现在没有荒山,只有绿林。十来年前,有一段时间不少地方都胡乱砍伐树木,国家就下了禁令,不允许砍伐树木,要爱护山林,不知道坝西山当时遭到破坏没有。”

齐淑芳回忆了一下,齐集大队距离贺楼大队挺远,原主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于是摇了摇头,“您说的是炼钢那时候吧?我娘家齐集大队那边真是砍伐了不少树木,现在又把树木补回去了。那时我还小,娘家离得坝西山比较远,不清楚坝西山有没有被破坏。不过,根据我的观察,应该没有,坝西山老林里的树木最少都有几十年的树龄。”

根据她的猜测,可能是坝西山老林里山势险峻,蛇虫鼠蚁毒性强,所以逃过一劫,她毕竟没问过老人,不清楚具体情况,无法确定。

郑老颇为赞同,“以前就危险啊,我刚刚不是说过了么?现在还危险不?”

“危险。前年野猪还伤过人呢。”

一听野猪伤人,郑老关切地道:“野猪厉害着呢,连枪子儿都不怕,没出人命吧?”

“出过人命,死了人,也伤了人。”

薛逢道:“后来啊,这野猪之患解决了,功臣就在您老跟前站着。”

郑老吃惊极了,“你的本事这么大啊?”

“都是大家过奖了,也是人多势众,才把野猪解决。”齐淑芳很谦逊地回答。

“那也是了不起得很!”郑老喜欢有本事的孩子,忍不住对她刮目相看。和齐淑芳相处这么久,她不卑不亢无欲无求的态度自己都看在眼里,不像有些女孩子见到高级干部那眼神明显得谁都能看出来,为了往上爬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么一来,郑老对待齐淑芳自然而然比之前更加和蔼可亲。

齐淑芳又不是木头人,当然不会察觉不到。

回家后,她跟贺建国说起这件事。

贺建国年纪比她大好几岁,距离坝西山又近,当然知道这段过去。

“那时候炼钢,用的是土法,没有煤炭用木柴,北山矮,就是一座土山,没有危险性,树木都被伐光了。坝西山之所以幸免于难,就跟郑老说的一样,当时植树造林是领导人发了话,积极响应号召,荒山好不容易才变成绿山,谁敢去伐树?再者,就和你说的一样了,老林危险,没人敢进去,后来因为炼钢、饥荒,三分天灾,七分*,没危险性的山林都被大家造访了,唯独老林没有。倒也有人进去,有的有去无回,有的受了伤。”

那时候人没粮食吃,饿极了,不怕死地进山,可山里的野兽没东西吃,可不就得盯着进山的人?不像现在野兽逐渐减少,那时候野狼野猪多得很,四处撒野。

回忆这段历史,贺建国心有余悸。

齐淑芳抱着他,“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对,会越来越好,现在已经比十来年前好很多了,以后肯定会更好。坝西山实在太危险了,你以后不要再去了。”

“看你说的,我什么时候遇到过危险啊?”

齐淑芳还是去了一趟,和贺建国一起,带着七斤,除了打猎,另外抓捕了十来只鹌鹑,最后挑两只最灵巧最健康的装在贺父编的竹笼里,送给准备启程回北京的郑老。

郑老果然很高兴。

郑老在古彭市住了一个月,在此期间,齐淑芳和郑老夫妇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客运段的蒋宏伟段长直接就叫王大姐交代她,接待郑老、照顾郑老、陪同郑老就是国家交给她的任务,等任务结束后再去上班。

等郑老离开后,因为没轮到她上班,所以尚有几日悠闲时光。

她正把春夏衣裳都拿出来清洗晾晒时,何胜男红着眼睛抱着女儿找上了门。

“你这是怎么了?”齐淑芳记得李莹让自己开解何胜男的事情,但因为郑老的到来,忙忙碌碌一个月,暂时就没顾上,见到何胜男这副模样,连忙请到屋里坐下,柔声细问。

何胜男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齐淑芳不由得十分担心,何胜男一直都是热情洋溢积极向上,什么事情惹得她在自己跟前哭泣?李盼在她怀里“啊啊”地叫着,小脸似乎瘦了一圈,皮肤也比满月时黑了一点,不是很精神,齐淑芳皱了皱眉,疑惑不解。

李家的条件这么好,何家也不差,比起一个多月前,李盼似乎没长多少肉。

“来,盼盼,跟姨姨去找哥哥玩。”何胜男只顾着哭,齐淑芳一时半会问不出答案,就抱起盼盼,放到大床上,再把七斤从摇篮挪到床上。

三翻六坐七滚八爬,快六个月的七斤长得十分结实,穿得又不甚厚,刚把他放到床上,他就翻了一个身,撅着屁股向往前爬,可惜他还没长到可以爬的地步,手脚不够给力,爬啊爬啊爬不动,一脸磕到厚厚的褥子上,根本不用齐淑芳上前,自己就抬起头了,口水直流。

齐淑芳在他下巴处垫了一块手帕,又把比他小一个多月的盼盼挪到他对面,翻过来,让她趴着,双手握拳放在胸口下,小脑袋昂得很高。

盼盼晃着脑袋,很高兴。

同时,齐淑芳也在她下巴处垫了一块手帕。

盼盼抬着头,眨着眼,张着嘴,好奇地盯着和脸对脸头对头的七斤。

终于见到小孩子啦,两个小娃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啊啊大叫,高兴得不得了。

盯着盼盼看一会儿,七斤拱了拱屁股,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那叫一个响亮清脆,随着笑声,口水直下三千尺,全滴到手帕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七斤笑了一阵,不小心脸着了床,他扭啊扭,抬起来继续看着盼盼,继续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如此循环不绝,就好像他在捶桌笑话李盼一样。

婴儿的笑声和大人的笑声当然不一样,并不是哈哈声,但七斤的笑声就是这么个节奏。

盼盼眼睛睁得稍稍大了一点,嘴巴张得稍稍小了一些,扭脸看向床边的齐淑芳,那个小表情哟,齐淑芳好像看到了两个字,尴尬!

“小盼盼,哥哥是不是在笑你呀?”齐淑芳一脸莞尔。

盼盼还是一脸尴尬的懵懂。

片刻后,她重新把头扭回去,就以这副表情看着七斤,而七斤还在笑,不过他现在是笑一阵,歇一阵,没出现上气不接下气的情形,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何胜男破涕为笑:“小孩子怎么这么好玩呀?七斤在笑什么?是不是在笑话我们家的盼盼?在家里不觉得,和七斤一比,盼盼简直黑成了煤球,怎么这么黑呀?淑芳,你家七斤四个多月的时候多少斤?盼盼现在才十六斤多一点。”

十六斤多?比起七斤,轻了不少啊。

七斤在这个月份,连同棉衣一起称已经有十九斤了,而棉衣尿布没超过半斤重。

齐淑芳皱了皱眉:“盼盼长这样,你们是怎么带的呀?我看,和她三个月的时候差不多,一个多月,一点没长?”

这下子说到了何胜男的伤心事,眼圈很快就红了,眼泪又流了出来,气呼呼地道:“淑芳,你来评评理,到底是我的错,还是李威的错,还是李威爹妈的错!”

“怎么了?”

何胜男把自己自生产到现在积攒下来的委屈一股脑地告诉了她。

何胜男不傻,婆母有点重男轻女,她很快就察觉到了,也没说什么,反正重男轻女的人多了去,她已经习惯了,就是她祖父祖母不也重男轻女?因为她妈只生了她一个,说她爸位高权重无以为继,如果不是担心影响他爸的工作,恐怕早就撒泼打滚让她爸妈离婚了,到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回老家祖父祖母都不给他们一个好脸色。

何胜男心想,婆母不疼自己女儿,自己两口子疼,连同自己爸妈,有他们的爱护,不会让女儿受到重男轻女风气的影响。

可是,李威竟然也有重男轻女的倾向!

过年的时候回李家,大年初一,李父李母给压岁钱,李武的儿子李成元和盼盼明面上得到的一样,一人十块钱。但是,何胜男无意中发现,李母另外又给李成元二十块钱,她忍下来了,后来李武玩得累了,因为热扯开棉袄领口,不小心扯出一个金链子系着的金锁,何胜男三言两语哄出真相,才知道是他出生时李母特地给的长命锁,全家人都知道,就她不知道!

盼盼生下来那么长时间了,别说长命锁,就是一串铜钱都没有得到过,平时出门带的桃枝还是外公外婆准备的,桃枝上红绳系着一大串五帝钱。

这就算了,何胜男不缺钱,也不在乎身外之物,但是在李家过年,李母对李成元嘘寒问暖,好吃的好喝的尽往李成元跟前堆,反观盼盼那么小,那么娇嫩,她竟然不闻不问,连一块尿布都没给盼盼换过,别说抱着哄了。

胜男憋了一肚子气,而李威居然置若罔闻。

“盼盼可是他的亲闺女,他咋就这么不在意?”何胜男说这句话时,声音微微带了点哽咽,“什么长命锁什么二十块钱,我统统都不要,我就是想让他们公平地对待孙子孙女,我有错吗?回到家里,我跟李威抱怨,他说我想多了,说李成元是孙子,将来需要传宗接代,本来就比女孩子重要。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李威为人处世挺不错,是贺建国比较好的一个朋友,怎么就看不破这一点?

齐淑芳无言以对。

何胜男擦了一把眼泪,“这些我就不说了,重男轻女的人是说不通的。可是,你看看盼盼瘦了多少?虽然我没有奶水,盼盼一直都是吃奶粉,但我带的时候明明是白白胖胖的,可送到家里给他们才带了几天,就又黑又瘦!当初可是说好了的,我上班,婆母在家带孩子,盼盼不用吃奶水,更容易带了。他们就是这么给我带孩子的!”

齐淑芳看了看李盼,可以趴着,也能抬头,就是翻身翻不过来,想翻身还得大人帮忙,还算正常,毕竟自己儿子大一个月多,在旁边翻来滚去,估计是笑够了,他现在一下子翻到这儿,一下子翻到那儿,滚来滚去,抓着手帕往嘴里塞,被齐淑芳轻轻拽了出来。

“难道盼盼送回家后一连几天你都没回去看看?”

“回去了。李家距离我和李威上班的地点有些远,骑自行车都得二十来分钟,当时都是晚上回去,灯光昏暗,我就没注意,第二天又早早起来去上班。等我周末白天一看,这才发现!”何胜男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一脸后悔,连声说自己粗心大意。

一记耳光过后,何胜男接着道:“如果只是这样,我还不至于生气,淑芳你知道吗?周末那天我是突然回去的,没和李威一起,你知道我看到什么情景吗?”

“什么情景?”齐淑芳猜测,可能这就是何胜男生气的最大原因。

“盼盼喝的是米汤,李成元抱着奶瓶喝的是奶粉!李成元五六岁了,早过了可以买奶粉的年龄,他喝的奶粉从何而来,还用我说吗?”何胜男差点崩溃了!

生产后受到的待遇不公平,不顺心,何胜男吃得再好都无法分泌乳汁,盼盼全靠那点奶粉度日,按照规矩领的供应根本就不够吃,她爸妈和她求这个求那个,弄别人因为母乳多而用不着的奶粉供应,要么就是去黑市买高价奶粉,简直是操碎了心!

结果呢?

她婆母把奶粉给五六岁的大孙子吃,给自己女儿喂米汤!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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