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沿着长长的山路往家走去。山路弯弯。他想起了童年的时候,父亲第一次领着他从这条山路上走到县城。他快乐地拉着父亲的手,一蹦一跳的,心里无比欢快。
而今天,只有他一个人,黯然地走在这条山路上,没有人陪伴他。他现在要一个人回家,去见他的父母。
离开学校的时候,他没有去领成绩单。他谁也没有去见,也没和谁说什么。出了秦老师的办公室,他就一直往后山里跑。不知不觉已跑到了那次他和她到过的那片草地。他就直直地躺在草地上,头上是无边无际的温情的阳光。他抱着头,一直躺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他开始往山下走。
四周已是阴冷的寒意,他慌乱地下山。学校里已经人影稀疏,大家都回家了吧,都回家去见父母了。他边走边想,心情更加寥落。
然后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心里又是一阵酸楚。他渐渐加快了脚步,无论怎样,他要回家。
他开始向着宿舍跑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收拾东西,赶快回家。
他快要跑到宿舍的时候,望到宿舍的灯并没有亮。漆黑一片。大家已经都走完了。他想。他又加紧了脚步,更快地向前跑。
到了宿舍门口,他忙乱地掏出钥匙开宿舍的门。你回来了。一个像从地下钻出的声音,本来就很慌乱的他更是吓了一跳。钥匙也掉在了地上。
他看到她蜷缩着身子蹲在宿舍门口的一角,正仰着一双迷茫的眼睛望着他。眼睛里有期盼,有埋怨,还有哀叹。
他的心紧紧地收缩,为她这样痴傻的等待。
你赶快回家吧。他说。神情冷淡,少了许多温暖。
我都等你一个下午了。你去了哪里。她问。关切地问。
哦。没去哪里。天不早了。你赶快回家吧。我也要回家了。他已经捡起了钥匙,打开了门。宿舍内冷清清的,其他人的东西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只剩了他的,还孤零零的胡乱堆放着。
他开始忙着收拾。眼角颤抖着晶莹的泪。她站在一旁,沉默的嘴唇紧紧咬着。
很快,他已经提着收拾好的两个包往外面走。她仍然站着,没有动。
他站在门口等她出来。她仍然没有动,眼睛里晃动着泪水,望着他。快回家吧。他说。
你骗我。你不是说每天都陪我跑步的吗。你骗我。你骗我。她大声地喊着。泪水不住地从脸颊滑落。跌溅在昏暗无光的地面。悄无声息地。
他把包放下,扶着她的身子。快回家吧。他说。轻轻地说。
她让他扶着,无力的身子软软的,只是靠在他的身上。嘴里的声音低低地,像是呢喃地纠缠。你骗我。你为什么骗我。你不应该骗我的。
他扶着她出了宿舍。让她站住身子。伸手想拂去她脸上的泪滴。可又停在了半空。说,我要回家了,你赶快回吧。
然后转身,提起自己的包。又转身望了她一眼。她仍然站着,脸上泛着清冷的光。他不再说什么。提起包开始大步地往前走。
当他完全走出了学校,心里的痛才一点点蔓延开来。他脚步错乱,思绪纷乱。在无边的山路上茫然地走着。他想他不应该这样对她的,不应该的。可他没有心情和任何人说话,特别是她。
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校园里站着,不知道什么时间离去的。
回到家里,他不知该如何对自己的父母说。虽然想了一路,要如何告诉父母自己为什么没有拿出学校的表扬信,没有拿出高出别人很多的成绩的。可见了父母,他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他只是笑着和父母打招呼,和弟弟妹妹笑着,其他的他什么也做不出来了。
他的父母还正忙着手里的农活,见他回来了,都很高兴地笑着。但却并没有停了手里的活。
父亲先开口了,问他。还没有吃饭吧。昏黄的油灯下,他看到父亲一脸的皱纹,背比以前更弯了,但神情还很好。
恩。还没有吃。他回答。
他娘。父亲对着母亲说。你去给他弄些吃的。
好的。母亲已经起了身,喜悦地去抚摩他。走了十几里的山路,累了吧。
他看到母亲已经苍老的手,心里的泪不住地往外流。不累的。这点路算什么。我身体很好的。他说。
呵呵。母亲笑着。好了。妈现在就去给你做饭。你先去里屋待会儿吧。说完,母亲已经进了厨房。
他也进了里屋。弟弟妹妹也跟着他进来了。嘴里小声地嚷着。哥哥,哥哥,你答应给我买的新画笔给我买了吗。弟弟的脸闪着期盼。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由于走的太匆忙,把答应弟弟和妹妹的事全给忘了,他可是把弟弟和妹妹的事都放在第一位的啊。他带着抱歉和羞愧对弟弟说,下次,好吗。哥哥走的时候没来的急。
弟弟一脸的不高兴,小嘴高高撅起。妹妹也是一脸的期盼,小心翼翼地问他。哥哥,你答应给我买的漫画书也没有买吗?妹妹的眼睛已经都快哭了的样子。
妹妹一直都把他当着最好的哥哥,只要他在家,总是围在他的旁边,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着。他也总能满足妹妹的愿望,给她带来惊喜。而今天,他第一次令弟弟和妹妹都失望了。
哥哥下一次给你买好吗?他温和地对妹妹说。
妹妹的泪已经汪汪地流了出来。她突然哭出了声。哥哥骗人,你不是我的好哥哥。
妹妹的年龄还小,而弟弟已经很懂事了。他转身去劝妹妹。大哥下次一定会给你买的。别哭了。
他也劝妹妹。妹妹渐渐忍住了泪水。仰着泪痕满满的稚气的小脸问他。哥哥,你下次一定会给我买的,不会骗我。
他点着头。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挂满了眼帘。
晚上躺在窗上。他迟迟无法入睡。他想着自己没有拿回学校的表扬信,没有拿出比别人高出很多的分数。他什么都没有。他两手空空地回家见父母,见自己的弟弟妹妹了。
他的泪水又缓缓地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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