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予衡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妆奁盒,唯唯诺诺的道:“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送礼。”
“那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把笙儿吓着怎么办?”
顾延霍俊眉一皱,似是反应过来这不是军中,女儿家也还是讲究清誉的,况且他一个侍卫夜闯女儿家的闺房,传出去也的确不好听,于是略带尴尬的回头看向床边的小丫头,只见那丫头竟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满是希冀的看向他,似是想靠近他却又不知道该不该靠近,顾延霍生出一种想将小孩抱进怀里的冲动,可是顾予衡又在旁边紧紧盯着他,一时间有些头疼。
考虑再三,先是长腿一迈将晕倒的两个小女使,一手一个提了起来,走向顾予衡,看得顾予衡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大哥,这小女使…”
“自己晕的。”顾延霍将手里的东西满不在乎的扔向门外,回过头朝顾予笙道,“好好休息。”
顾予笙怯生生的:“大哥哥你能不能不走了?”
顾延霍点点头,算是应下:“明天还在。”
他这次回来,是经过官家召唤的,近几年顾承一心想辞官养老,过儿女承欢膝下的悠哉生活,手里的权有的没的已经交出去了不少,只余下偌大的家业和一些重要的产业能够交到顾予衡手里。
如此一来,官家本该开心的,但是这朝廷上讲究的可不是一家独大,而是分庭抗衡,彼此制约,若顾承这一方势力弱了下去,其他难以控制的势力强起来,难免不会出事。
于是官家现在一心想的就是不能叫顾承辞官,也不能叫他继续放权,可顾承心意已决,只能把权硬塞给顾家的其他人,顾予衡年纪尚轻,难当大任,等顾承把顾予衡培养起来,朝廷早就翻天了。不过顾府不是还出了个顾延霍,五年前已然是校尉,如今也凭自己闯到了将军之位。虽然不是顾承的亲儿子,但是外界都传顾承有意培养他,顾承也不曾出面解释过。官家便想着,将军权放给顾延霍,既拉拢了顾府也制约了其他各方势力,两全其美,官家这次打了一手好算盘。
只不过,顾延霍可不是一般的愣头青,官家的算盘打得不错,他顾延霍的小算盘也打的叮当响。想翻案是有难度的,当年的知情人已经很难再找回来了,只能凭着一些细碎的细节慢慢搜证据,但是将官家名正言顺的拉下位却还是简单的,就比如秦舒瑾手里的小包袱。这个我们稍后再提。
先说转过天来,没等女使婆子来叫便起了个大早的顾予笙。小女使一进屋便见这小娃娃正自给自足的穿好衣服坐在妆镜前挑首饰了。
“姑娘起的可真早。”
顾予笙重重点了个头,继续专心致志的翻找,许久才拎出一个小镯子朝人道:“喜儿,你看这个好看吗?”
乐儿打了温水端过来:“姑娘等下再挑首饰吧,先来洗漱。”
顾予笙闻言听话的蹦下椅子,由女使们帮着洗漱,之后又梳了个好看的发髻。
“姑娘今天是想出门吗?”喜儿有些纳闷的问道。
一旁的脾气沉稳的乐儿却率先道:“我看姑娘是想去霍哥儿的。”
顾予笙的小脸一红,喜儿却撇了撇嘴:“这哥儿也真是的,回来送礼就回来送礼吧,走门不好吗,非要走窗,吓死个人。要不是昨天晚上三哥儿过来解释一番,可要把我俩吓死了。”
顾予笙连忙替顾延霍辩解道:“大哥哥是在军中待得久了,便随性了些。”
乐儿推了推絮絮叨叨的喜儿:“这你也敢瞎说。”
喜儿连忙止住话头“对不起姑娘,是喜儿嘴欠。”
顾予笙笑着拍了一下喜儿的小脑袋便算翻了页,乐儿问道:“这次哥儿又送了姑娘什么稀奇物件?”
顾予笙拿出自己盒子最底层也是最里面的一个血镯子朝两个人道:“是个镯子,你们认不认识这上面刻的花啊,我不认识。”
两个人摇了摇头,她们从小就在顾府当差,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唯一认得的几个字还是顾予笙上学堂的时候,被夫子罚了几遍三字经,她俩连夜帮忙写的了。乐儿则道:“姑娘想知道的话,可以自己去问霍哥儿。”
“嗯。”
“姑娘今天要戴这个镯子吗?”
顾予笙摇摇头,将镯子在自己过分纤细的手腕比划了一下:“大哥哥这次送的镯子有些大,挂不住,会摔的。”
待梳妆完后,顾予笙便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本想先去给顾承夫妇请安的,但是却在院里一眼看见了正在晨练的顾延霍。
男子穿着紫色华服,身形高挑,手里的红缨枪舞得猎猎生风,每一招都干脆利落却又狠辣致命,顾予笙看不懂这些,却也觉得顾延霍的一招一式快要把她的眼睛闪花了。怎么会有如此的翩翩佳公子呢,居然还是她的哥哥。只怕顾予衡若是知道顾予笙此时心里想的,要被气的吐血半斤了。
“大哥哥。”顾予笙清脆的喊了顾延霍一声就要跑过去。
顾延霍闻言连忙收回枪式,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小丫头跑向自己,道:“见过五姑娘。”
顾予笙朝男人伸了胳膊:“大哥哥抱抱笙儿行吗?”
顾延霍已经十五岁了,身形比之之前已经抽高了不少,顾予笙被男人抱起来,只感觉自己一下子被抬高了许多:“好高呀。”
“五姑娘怕了?”说着便要将人放下。
顾予笙立马踢着小腿去楼顾延霍的脖子:“别放,笙儿没怕的。”
顾延霍被小姑娘逗笑,只好把人儿又重新抱回自己怀里:“你也不怕我?”
“不怕。”顾予笙想了想又有些奇怪的问道,“你不是笙儿的哥哥吗?为什么要叫我五姑娘,感觉好疏离呀。三哥哥都是叫我笙儿的。”
顾延霍一时不知道怎么跟眼前的小丫头解释,只听顾予笙又吵道:“大哥哥,你以后也叫我笙儿好不好?”
“五姑娘,延霍只是您的侍卫,不能对您如此不敬。”
“为什么我的哥哥还要做侍卫?”
顾延霍实在无法解释这个问题,想了想,除了应下,他也没别的办法。
“笙儿,那你记得我?”顾延霍刚问出口就有些后悔,他见她的时候她不过刚刚出生,他离开的时候,她连一岁都不到,怎么会记得他呢。
小姑娘果然摇了摇头:“不记得,但是阿娘说我的名字是你取得,笙儿很喜欢自己的名字。还有,阿娘说笙儿很喜欢的娃娃也是大哥哥送的,大哥哥每年送的生辰礼笙儿都好喜欢,所以笙儿也喜欢大哥哥。”
小人儿还在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的喜欢,顾延霍却觉得自己好像被会心一击了一下,从来没有人告诉过自己,她是如何如何喜欢自己,还是如此认真的模样。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大讨喜的人儿,因为在战场上待的太久,杀气太浓,不论是小孩子还是同龄的孩子,看见他总是被吓得战战兢兢的。
他生下来就没爹也没娘,被温氏养大后也不曾隐瞒自己不是顾府亲生孩子的事情,所以他同温氏虽然亲近,却也没有什么过度亲密的行为。遇上顾承的时候,更是没什么话好说,顾承虽然喜欢这个孩子,却不会说出口,只是维持一个父亲的威严。只有顾予笙,如此认真的喜欢这个哥哥。
“五姑娘喜欢就好。”
得她一句喜欢,似乎足够欢喜好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