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志送走了吴梦,回到了安静的病房。不等他开口,安静就先抢话:“团长我都没事了,让我回去吧!”
“你要回哪去?”
“回团里啊!”
“卫生队也是团里的编制单位,而且你还兼任卫生队长,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吗?”
“我的意思是不想整天闷在这里,没伤都能憋出病来。”
“我还不是经常也得憋在办公室里。如果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憋在屋里呢?”
安静想了一下:“那是两回事,有任务另说。什么任务非要憋在屋里?”
“通过这两次任务你也看出来了,有些情况是不能惊动日军的,又不能干掉他们的哨兵,所以得想点别的办法。”
安静眨了眨大眼睛:“你是说麻醉剂?可咱们有现成的,让我憋在屋里干什么?”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就没必要打你了。虽然你留洋学的是外科,但你出国前家里可是中医,蒙汗药总不陌生吧?”
“再熟悉不过了,可那也有现成的。”
“那么问题来了,无论是麻醉剂还是蒙汗药,你能控制它的时间吗?”
安静认真的想了想:“如果药剂配比得当,药量控制好,应该没问题。”
“我要的不是应该,而是必须!不然关键时刻会出大问题,你能做到吗?”
“秀才还不是经常总把这个词挂在嘴边,你怎么不和他说必须呢?”
“秀才那是低调的一种说法,你和他是一回事吗?”
“……我……我也能低调。”
“那好,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把内服外用的这两种药都配制出来,并且能控制五分钟至一小时内的时间长短。要让人只有打瞌睡的感觉,醒过来以后,不能察觉出有晕过的感觉。还有要琢磨一下你针灸用的针,练一练手法或改进一下。保证有效刺到对方后能立刻收回,要让人觉得只是被蚊子等叮了一下,更不能见血。另外把腹泻和呕吐的药也改动一下,估算好时间,只发作一两次就行了,不能让人察觉出其它问题。顺便弄点让狗讨厌气味的药物,或者能让狗一嗅感觉很刺鼻的药物。瞬间毙命的毒药有现成的,自然就不用你操心了。需要哪药材或先进设备,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给你弄来。你别忘了我可认识那个叫乔治的飞行员,有必要的情况下,我会托人从美国给你带来。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
对于安静来说,这个挑战虽然很有可能实现,但的确没有百分百把握,而且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她想了好一会,又眨了眨眼:“我一定能做到!不过,你该不是想用这个方法把我控制在卫生队吧?”
“那你觉得咱们团,谁还有这样的本事?如果你实在做不到,就明说,大不了我再去其它医院请高手过来。”
安静一瞪眼:“什么!这点事还用去别的地方请人?我可是从小在药罐子里泡大的,还喝过洋墨水。要论其它的,我还真就不敢说,但要论这个,我看有几个能在我面前称高手!”
“那就看你的了!斧子他们一直嚷着要来看你,我没让他们来。这是保密任务受的伤,不能太高调,不能让他们一帮都聚到这来,明白吗?”
安静一听乐了:“行,他们够哥们意思,有这份心就行了。你把司令拿来的这些东西带回去给他们吃吧。”
“我自己还是空着手来的,你还让我带这些东西回去,他们还不得往我身吐唾沫!”
“那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不是只有突击队的弟兄才是你的战友,抗战不分前方后方,每一名为抗战做贡献的军人都是你的战友!你现在兼任卫生队长,是他们的长官,要懂得关心爱护你的下属!为什么不能和卫生队的战友们一起分享呢!”
程志无意中的话,让安静很惊呀。尽管她已经渐渐的了解和认知程志,也知道他关爱下属,但这却是程志却第一次当面说出这些话。一瞬间,安静想起了程志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无情枪毙违反军纪的士兵,以及曾经对自己的斥责。同时也想起了程志给她脚上吸毒血,单配特制腰带,在战场上的掩护她,背着她撤退等很多情形。
她本能反应的说了一句:“那我还是你的下属呢,你怎么不……不托人给我带点美国巧克力呢!”
程志一听,差点气晕:“什么!美国巧克力!这是药物源料吗?你欺负我不懂医药吗?”
“你不是长官吗,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关心下属吗?”
“有你这样的下属吗?和长官要巧克力!”
“那你还不是空手来看伤员,这恐怕不应该是长官所为。”
“……好,巧克力是吧?我和乔治非常熟,没问题啊!我让你弄的药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
“你把药弄出来,我就考虑巧克力的问题。”
“考虑?”
“那是当然了!巧克力是看望伤员的问题,可有可无。药是任务,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你要完不成,我找别人。自己看着办!”程志说完拂袖而去。
安静此时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她愣了好一会,随手抓起枕头往门上一砸:“你这个混蛋!”
程志刚一回来,就看见队员们正围着开回来的那两辆日军装甲车,兴奋谈论着。
唐乐见程志过来了,马上迎过来问:“团长,玫姐的伤怎么样了?”除韩水生外,其它人也纷纷围过来询问。
程志看到战友们之间相互关爱很欣慰:“放心吧!要不是我拦着,她现在就跑回来了,精力旺盛的很。她还要我把她的营养品给你们带回来呢!”
石峰很感慨的说:“刺玫就是平时刁钻了点,其它都挺好的。这自己受了伤还惦记着别人!咱们都没去看她,她还想给咱们带好吃的。这叫啥事啊,整的我以后都没做人了。团长你不会真把东西带回来吧?”
武强磕了他一下:“你以为团长象你这么笨,这点事都不会做!刺玫的确挺讲义气!”
唐乐抱怨程志:“团长,你也不让我们去看看她。”
文博接过话来:“咱们的情况特殊,刺玫能理解,团长也有他自己的考虑。心到即可,何必苟拘于形。”
唐乐接着问程志:“那她什么时候能出院?”
“卫生队本来也是归她管辖,她在那有她自己的事做,做完了就回来了。”
“啊?她才受了伤,你就给她安排任务?”
“任务是多种多样的,有些任务适合她疗伤。”
唐乐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还是团长想的周到。”
“她带伤都有任务,你们也别闲着了,我给你们安排点事吧。”
程志拍了拍维克斯装甲车对大家说:“怎么样,感觉这东西好不好?”
石峰马上回答:“不错,小鬼子这玩意还挺好用的。”
“那咱们是不是也不能落后,也应该搞点自己好用的东西?”
武强挠了挠头:“咱这不是抢来这两辆吗,以后用它不就完了吗?”
“可它的机动效果不理想,不适合咱们这样的小分队,给特务连用还比较合适。”
“这速度可不慢啊,这样的机动效果还不好?”
程志指了一下吉普车和三轮摩托车:“它的机动效果是相对的,恐怕没法和那两样比,那些才适合咱们小分队。”
“但火力和防护就不如装甲车了。”
“所以我们要想办法尽量缩小这些差距,这也就是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唐乐十分兴奋的问:“团长你又要搞什么新装备,我们就爱干这些事。”
程志笑了笑:“把咱们的重机枪装到吉普车上怎么样?”大家惊讶不已。
石峰一听乐了:“那要是这样,不仅机动性高,而且火力也足够强大。”
文博想了想:“团长你的意思是仿照美军的特点?”
“谁有优点,我们就向谁学习!”
程志指着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对文博说:“把这个东西装到吉普车上是个技术活,要考虑到实战中一切的有关因素,不能在关键时候出问题。”
石峰立刻接话:“咱们就直接把吉普车四面加钢板,改成个小型装甲车不就完了吗?”
“这不是坦克,没有那么大的载重量。要加装焊接防盾,至少要能坐三个人。在不超载,不影响机动和射击的情况下,才能再考虑能在哪适当加防护钢板。”
“那咱们把团里这几辆吉普车都改了呗!”
“现在的情况,这种改装只适合咱们突击队用,不适合正面战场,都改了也派不上用场。小日本这种装甲车还勉强凑合,要是碰上坦克,那就只有当靶子的份。所以咱们这种改装,一定不能丧失它速度上的优势。哪个地方该怎么改,都由秀才定夺。重机枪适合射击的位置和高低等问题,由斧子把握标准。回头叫特务连把那两辆装甲车领回去,重刷一遍油,把膏药旗的位置刷上咱们的军旗。”
这时金有利刚好回来,他和程志打了招呼,顺便把一个货单交给文博:“你要的材料到了。”
程志随口问了一下金有利:“什么材料?干什么用的?”
“我从别的团低价收购了几辆坏摩托车,修一修还能用。”
“有几辆?坏的严重吗?”
“三辆,就是挎斗和边轮坏了,其它都好好的。他们没有什么技术人员也修不好,就一直扔着。我知咱们有个大才子能修好,而且团里也要增添装备,所以就低价收购过来了。”
程志接过他手中的文件夹,打开看了看:“你可真行,这差不多是按废铁价收购来的。”
“扔在他们手里也不会修,又用不上,不就都成了废铁吗。”
“你这生意做的可是一点都不亏本啊!”
金有利笑了笑:“我也就这点本事了。”
程志又要过那张货单看完想了想,对文博说:“这些材料能用在吉普车改装上的,就都用到这上面,剩下的材料先入库。”
“那摩托车不修了?”
“不修了。把那几辆摩托车的挎斗都拆了,以后就当两轮摩托骑,主要供突击队使用。另外在摩托车正面,也加上一个四十公分左右的小防盾。向摩托内侧有个斜面,最好再有点弧度。如果防盾过大,会增加空气阻力,也会影响驾驶员的视线。只要保证驾驶员伏下时,能起到防护作用就行。”
石峰笑着说:“团长会过日子,团副会做生意,咱们团早晚得富得流油。”
武强想了一下:“团长,那干脆咱们把团里的其它三轮摩托的挎斗都拆了算了。”
石峰一咧嘴:“哎妈呀,你咋这么败家呢!团长团副紧着往家里倒腾,你就可劲败扯。再厚的家底,早晚也得让你败扯光了。那好好的三轮摩托,你非把它拆了干啥玩意!”
“两轮的比三轮的灵活的多!”
“你怎么不说三轮摩托上还能架机枪,能加强火力呢!”
程志终止了他们争论:“两轮三轮,各有优缺点,所以不能把好好的三轮摩托都拆了。”
石峰十分得意的扬了一下头。
程志继续说:“你们现在集中精力把这些机动装备搞好,然后再进行这方面的训练。”
唐乐有些不解:“这些驾驶科目咱们都训过啊?”
“接下来要训的,不是单纯的驾驶和射击,而是默契的配合。车怎么开,枪就怎么打。枪怎么打,车就怎么开。无论是哪两个人一组,人和人之间,组和组之间,驾驶员和射手要都要象一个人一样随意。”
“那不是缺了玫姐吗,这不就象少了一条胳膊吗?”
程志很欣慰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就对了,你们互相之间就是要有这种整体的协调意识!但也不能过于依赖,不能因为少了一条胳膊就不会打仗了。你放心好了,估计你们把个任务成了,她也就该出院了。”
时日不多,一切如同程志所料,队员们几乎都同时完成了任务,安静的腿伤也基本痊愈。战友们相见都十分高兴,安静看到改装好的车辆更是兴奋:“哇塞,太酷了!”
程志不满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吩咐到小会议室集合。
安静看着远去的程志很不高兴:“你们说,他怎么总看我不顺眼!我带伤在卫生队辛辛苦苦的配药,我容易吗!不关心也就算了,用得着一见我就拉脸子吗!我又哪错了?”
石峰无奈的摇了一下头:“你这嘴太快,你少说那一句话不就完了吗!”
“我说错了吗?”
“这不是你说不说错的问题,而是你的想法本身就不对。”
“怎么不对了?”
“你想想啊,团长让我们弄这东西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执行任务打仗用的!我们大家伙都只是想着怎么提高它的各方面性能,怎么打起仗来对咱们有利,谁也没想其它的。可你呢,一见着这玩意,就是什么酷啊,帅啊,威风啊,没把首要心思放在正地方!那就说出的什么话都是错的,团长能不拉脸子吗!”
安静一撅嘴:“是那么回事吗?”
文博接过她的话:“我觉得斧子说的对,这就如军装的道理。你穿上军装的确有超俗的丽质,但军装首先标志着你是一个保家卫国的军人,其次再论穿军装的美丑问题。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分主次,不分男女。先军人后女人,这才是一个女军人超俗的独道之处。”
安静想了想:“好象有点道理。”
唐乐笑嘻嘻的说:“玫姐,我们改装的前前后后,好象从来没人想过你说的那些,可你回来头一句话就是……所以……”唐乐没有继续把话说完,安静听了也没再说什么。
武强笑着说:“斧子,你这水平都快赶上秀才了,以后还不如叫你二秀才呢。”
“你才二呢!”
……
程志在小会议室和队员们总结完经验之后,瞟了一眼安静又做出了一个新的规定:“以后任何情况下不许乱出枪,由其是不许再出现用枪对着自己脑袋的蠢事。”
石峰和武强一听就捂着嘴偷笑,安静满脸通红,瞪了他们俩一眼。
随后程志拿出打开一个小箱子,每人发了两根金条:“这次的任务都沉在了湖底,没有直接表彰的依据。日军方面为维护颜面,拒不承认事实。但上峰清楚我们的功绩,同时也为了低调保密,所以就只发奖金,你们有什么异议吗?”
文博摇了一下头:“怎么感觉象雇佣兵呢。”
武强随便的看了一眼:“没劲,还不如奖给我把好刀呢。”
唐乐挠了挠头:“这么多钱该怎么花啊!”
石峰毫不在意,直接把金条收起来:“你们谁不想要给我,这都是正大光明的奖金,上峰奖的就拿着,哪那么多事。别一天就惦记着什么勋章啊,晋升啊,这玩意多实惠啊。我知道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金钱也万万不能。刺玫,我记得你家不缺这玩意,如果你不想要,都给我。”
安静很随便的摆弄着两根金条:“你现在要是有两块美国巧克力,我就用它和你换。”
“不就是巧克力吗,先欠着,回头我给你弄二十块回来。”
“不行,我现在就要,过期无效。”
韩水生撇了他们俩一眼:“无聊。”
程志咳了两声:“行了,别扯远了,一会扯到外星上去了。接下来重点是机动车辆的协同配合作战训练,刺玫你的伤刚好,先不用参加训练了。”
“团长大人,机动车辆训练好象没多少用腿的地方吧!”
……
数天后训练之余,程志正在办公室解残棋,吴梦走了进来:“训练搞的不错,这会有闲心解残棋了?”
“你不在我身边,除了训练也就摆弄摆弄它了。”
“人生如棋,其如人生。你还没忘世外高人的教诲。”
“我一直在想,既然棋道这么深奥,我也应该从这里悟出点打仗的玄妙。我记得当初,道空大师自己一个人下棋,司令和白主任他们俩也总有文章在棋盘上,所以我也得悟一悟。”
吴梦很欣慰:“那今天我陪你一局怎么样?”
“你?你擅长围棋,让你陪我斗象棋不是欺负你吗?金有利那有围棋,咱们来盘围棋?”
“看来你是没办给我当教官了。”
程志听吴梦话里有话,他想了一下:“好,那就来象棋。”
虽然程志擅长象棋,但之前和吴梦都是下围棋,这是第一次对阵象棋。他起手时先是小心翼翼,但大半局过去,却频频得手,吴梦手上能过河的棋子,只剩下了一个炮。而程志的车马炮几乎没有受损,以绝对的优势上了上峰,基本可分胜负。但就在此时,程志却被吴梦剩下仅有的这一个炮,打了一个闷宫。程志非常郁闷。
吴梦笑着说:“吃了我多少子,现在连本带利的给我吐出来。”
程志恍然大悟:“卑而骄之!我又上你当了。”
“你刚出手时,小心谨慎。这样下去恐怕很难赢你,所以我只能让你骄傲,瞄准的命门最后出手定全局。”
“看来你和道空大师有一比,只是战术不同罢了!”
“我岂敢和世外高人相比,但是我可以把他的长处为己所用。你效仿美军改装吉普车,不也是这个道理吗!上次的任务,你就是用占了日军炮阵地的便宜,这次在棋盘上,轮到自己却没有防这一手。”
程志点了点头:“你今天恐怕不仅是来和我论棋道的吧?”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得到情报,渡边好象也成立了一个什么别动队,他也在学习你的长处,你要小心了。”
“看来这次是棋逢对手了。”
吴梦把象棋摆回之前的残局,指着棋盘说:“现在最重要的不仅是提高己方战斗力,同时也要判断出对方下一步的棋会怎么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