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分队赶到所谓的零零三高地后,全傻眼了。这个所谓的高地,不过是一个三米左右高的光秃秃的巨大土包,根本无险可守,更没有足够的时间和体力构筑工事。愤怒的安静吼了起来:“程志这个混蛋,他是存心要把我们整死在这里!”
唐乐安抚一句:“这不是敌军还没到吗,也许没有多少人进攻。”
“我敢打赌,最少会有一个连进攻!”
石峰一愣:“啥玩意?一个连?就这地形,就咱们这几个人,一个排就能把咱们收拾了!你可别瞎说!”
“我瞎说?他不派一个加强连,就不错了,不信你就看着!”
石峰把目光投向韩水生:“可能吗?团长能这么干吗?”
“为什么不可能!南京一战,我和团长打最后,剩的还不到六个人呢。”
“……看来团长是真打算让咱们在这殉国了!”
武强毫不在意:“没什么了不起的,军人本来就应该战死沙场,和他们拼了!”
唐乐笑嘻嘻的说:“那也不见得就都战死。”
“这形式还能活下来?”
安静哼了一声:“他不把咱们整死不算完!”
一直沉思着的文博说话了:“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
大家十分疑惑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先想想我们都有什么可以发挥的长处,再想想怎么来打这场仗。”
于是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韩水生看着远处,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文博立刻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放弃阵地进攻?”韩水生点了点头。
安静立刻反对:“这怎么能行!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坚守阵地,这是抗命!你忘了上次在两军交界处的那件事吗?我们差点就被淘汰啊!你平时可是最服从命令的!”
其它人对韩水生的反常举动也十分不解。
韩水生很平静的说:“团长打仗历来不拘一格,最讨厌被动。我们在这种情况下死守,就非常被动。只要不让他们占领阵地,拖到中午十二点,就是完成任务。至于怎么打,那是我们自己的事。上次的事情,是敌情不明,不知道总的意图和原则,但这次我们清楚。”
韩水生的话,让大家思虑了好久。
最后石峰一跺脚:“我看行,就这么干!不然就这地形,就是团长带六个人也守不住!”
武强也立刻赞同:“横竖都是一刀,怎么还不是个死?就这么干!”
唐乐笑了笑:“好象是可以啊!咱们这么几个人缩在一起,那一下就不就被别人吃光了吗?咱们要是散开,分头出击,恐怕再多的人也奈何不了咱们吧!”
文博指着地图说:“从地形来看,他们只能从这里进攻,那么就必然要经过这片丛林。我们可以把这片丛林做为我们的前出阵地,在这里阻击他们,就象在三号地区的阵地侧面那么干。只要我们密切配合好,他们根本无法通过丛林。自然也就不可能在十二点前占领阵地,我们还是很有可能完成任务的。”
大家都比较认可,但安静还有疑虑:“单从战术上说,当然可行。但如果这是程志给我们下的套呢?他的目的就是引诱我们抗命违反军纪呢?一切都是他说了算,回去后一顿臭批,而后全部淘汰呢?你们考虑到这个后果吗?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还不如都战死在阵地上呢!人在阵地在!”
韩水生平静的说:“主意是我出的,要淘汰,也是淘汰我。”
石峰马上接话:“兄弟,够爷们!但有了事不能让你扛!你们知道吗,我就是被淘汰了,回去团长也让我当中尉连长,何必还在这争个少尉当呢。就是挺稀罕你们这些人的,不太想离开。所以说我底厚,如果有事我扛!就这么说定了,你们谁也别和争这事,不然我跟他急!”
武强一脸不满:“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说定了就定了?看不起人呢!习武之人,义字当先!就你能扛?我还真就想见识见识你怎么急!”
石峰刚要争执,唐乐笑了:“你俩不用争了,我来这就是长长见识,也没想过要得什么战区的奖赏,被淘汰也是无所谓的事。”
“你个小嗄豆子,有你什么事。就你这小体格子,你扛得动吗!”
安静一咬牙:“我认了!反正我一个人也守不住阵地!”
文博思虑了一下:“大家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既然我们一起闯到了今天,那如果有事,就该大家一起扛。能和大家相识,共同拼搏过这一次,即使被淘汰也值了!”
安静很受鼓舞:“值了!”
韩水生冷冷的撇了他们一眼:“这种破事还愿意争,有毛病!”
说完转身走朝预定的丛林方向走去。
石峰做出晕状:“他还说我们有毛病,你们看他这不是又犯病了吗!”
唐乐笑着说:“他这人就这样,都这么长时间了,反正我是早习惯了。”
武强无奈的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安静看着韩水生的背影对文博说:“他这个人还真有意思,平时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表面看起来冰冷冷的,但却能为别人着想,在关键时刻总是出人意料。”
文博笑了笑:“他是把一切都埋藏在了心里,行动才代表着一切。”
大家在韩水生的指导下,在丛林里布置了大量的机关。进攻的部队果然是一个连,他们和分散隐避的小分队,在这片密林中展开了一场丛林战。虽然敌方人数众多,但韩水生等人战术灵活,或单兵作战,或默契配合,致使敌方根本无法准确有效的还击。外加丛林里设置了各种机关,以至于这个连多次晕头转向进攻,损失惨重的。直到中午十二点,都未能通过这片密林。小分队以零伤亡的绝对优势,保证了零零三高地未被占领。
宪兵宣布战斗结束后,告知他们按规定时间赶往五号地区的接应点。以摆脱追兵,彻底突出重围。
程志得到报告后略显兴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越来越象那么回事了。”
林汉苦笑了一下:“在这样的情况下,把仗打到这种程度,你就一句象那么回事?”
“难道我还要把他们夸上天吗,这些不过是他们最基本应该做到的。”
“可接下来你让他们在那个接应点按时返回,这可能吗?”
“我也没认为可能,就是想看看他们会怎么办。是继续尽最大努力返回呢,还是发射信号弹放弃呢?还是会出现其它的什么奇迹呢?”
“奇迹?那就更不可能了!”
程志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曾经有一位教官,教过我一句话:万事皆有可能,万事皆不可能!从他们这一路闯关来看,你能肯定他们不会再有什么意外的举措吗?”
林汉想了想:“韩水生跟你的时间最长,对你的战略战术思路比较熟悉,或许他能学到你的一些皮毛。”
“即便是我在现场,如果只凭自己,根本什么都做不到。这次我更主要的是要看,他们有没有团队精神,能不能用集体的力量和智慧创造出奇迹。”……
小分队翻山越岭,又经过了一百公里的急行军和几场小规模的遭遇战,终于按时赶到了接应点。几个宪兵和一辆吉普车,早已等候在公路上。
没等宪兵开口,石峰先说了话:“这不是接应点吗?怎么就一辆吉普车?这也坐不下啊?”
宪兵笑了一下:“这是接应点没错,可我也没说让你们坐车回去啊!”
“……那几个意思啊?”
“我们只是传达程长官的命令,天黑前返回营地,不许打任何车辆的主意!”
宪兵说完便上了车,消失在烟尘中。
石峰感觉不对,马上向文博要过地图查看。他看完后,慢慢的抬起头,缓缓的对大家说:“这里距营地至少有三百公里,天黑前可能返回吗!”
大家都傻了眼,安静再次高声痛骂:“程志你个挨千刀的混蛋!”
可这次谁也没有劝阻安抚。
过了一会,石峰有气无力的说:“那还想什么啊,反正是没法按时回去了。往回走吧,啥时候赶到算啥时候吧,”
文博直摆手:“如果只是单纯的行军三百公里,当然没问题,可时间呢?怎么赶都是超时,只能是尽快。可我们刚急行军一百公里,马不停蹄的再来个尽快三百公里,就算你受得了,别人也受不了啊!”
“那就用不着尽快,只能是尽量了。要不然你说怎么办?”
“我要是知道该怎么办,还用在这发愁吗!”
安静苦笑了一下:“这不明摆着吗,他就是想把我们活活累死!而且我敢说,他现在已经开始计时了。耽误的时间越长,回去就越惨。不然就发射信号弹,宣告投降认输。”
武强一扬头:“投降?开玩笑!我就是累死也不会投降!不管回去有多惨,我都认了。”
唐乐想了想:“他说不让咱们打车辆的主意,我们可以想点别的办法借点脚力!”
唐乐的话突然让韩水生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刻认真的看了一遍地图,十分坚定的说:“走水路!”
韩水生这句简短的话,仿佛是黑夜中迸发的火星,点燃了大家心中的希望之火。所有人迅速围到地图前,认真的查看。
安静指着地图说:“从陆路上看,的确至少有三公里。但从咱们这里向东五公里,就可以到河边。如果我们制成一个木筏,顺流而下就可以直接到达攀登场,前后不过几十公里。”
武强想了一下:“可即便是这样,我们恐怕也不能按时赶到。”
石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笨呢!谁也没说能按时赶到,坐木筏回去省了多少时间,省了多少体力!”
唐乐笑了笑:“要是能有条船,就不用咱们扎木筏了,还能更结省时间。”
“我说你个小嘎豆子,怎么成天净想美事,占起便宜还没完了呢。有这么个高招就不错了,还不知足。这荒山野岭的,连个人家都没有,还惦记着船!”
文博很高兴:“的确是不能指望有船了,能想到走水路,我们的便宜就已经占大了。走吧,大家出发吧。”
石峰懒洋洋的说:“歇一会再走吧。”
武强瞟了他一眼,也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刚才是谁说要走回去的?这点路你就犯怂!到地方再歇吧。”
“哎你少钻我空子,我是说要走回去,可也没不说不走水路啊!也没说不休息啊!这么远的路,不休息一下,谁受的了。”
“你什么时候都有理。”……有了新方案,大家自然心情很好,无意中加入了他们的口头战斗。一路说笑着前往河边……
时间不长,便到达了预定地点,大家坐在河畔的草地上临时休息。
安静自言自语:“我还是不服气。”说罢随手抓起一个小木棍愤力的扔进河里。
文博看着漂在河面上的小木棍,好象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捡起一个小木棍,在地上写着什么。
唐乐很稀奇的问:“你这是再干嘛?”
“我计算一下水流的速度,看咱们还能差多少时间。”
“咱们这是顺水,差不了太多时间吧?”
文博摇了摇头:“还差不少呢。”
“那要是再想点别的办法加快速度呢?”
安静看了一眼被风吹动的树木,立刻做出反应:“风!你们看这风,咱们回去是顺风。如果做个帆,还能加快速度!”
武强马上插话:“对啊,可以用衣服做帆!”
石峰摇了一下头:“这一件衣服也不能够,要想拼起来也没针线啊!”
安静接过话:“这个你不用操心,我来想办法。关键是要看能加快多少速度,或许能按时赶回去。”
文博大概判定了一下风速,再次进行了概略计算:“速度的确是能加快不少,但在时间上还是不行。除非还能有其它办法加快速度,也许还能有点希望。”
石峰想了一下:“我看你们南方那个赛龙舟不是挺快的吗,咱们一人弄一个桨,一块划呗,那不就快多了。”
文博一拍自己脑袋:“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于是他飞快的在地上计算着。他估算完后,十分兴奋的对大家说:“如果是这样,很有可能按时赶回去!就算迟到,也晚不了多少!”
大家非常高兴,立刻开始着手制做木筏方案。石峰首先提出疑问:“扎木筏要大木头,咱们没斧子,怎么砍呢?”
唐乐一笑:“你笨了不是,积少成多啊!咱们把木棍捆到一起,不就是粗的大木头了吗!”
“那用什么捆?”
“用藤啊,编草绳啊!不用编的很好,结实能用就行。”
“哦,你就是说把草搓吧搓吧,拧吧拧吧,整结实就行是吧?”
“对啊。”
武强也提出疑问:“那桨呢?”
“做成小木筏形状不就完了吗,两头固定上梁,中间再打个差加固,只要能划水就行。”
文博点了点头:“木筏不用太宽,能并排坐两个人,不影响划水就行。再把木筏前面做成尖的,以减小水的阻力。关键的位置,要用皮带或枪带固定好。再备一些草绳,万一在路上哪条草绳要开了,可以及时加固。”
“那桅杆呢?”
“不用按常规的桅杆逻辑。在船尾打一个九宫方格框,两边用木杆四十五角固定支好,只要能兜风不倒就行。”
石峰乐了:“那还等什么啊,赶快动手。先把衣服脱了,给小丫头片子做帆吧。”
安静立刻抢话:“哎!你们五个的外衣加衬衣就够用了,用不着再脱裤子了!”
石峰捂着嘴偷笑,安静蹬了他一脚:“笑什么笑,你个死大喇叭。我行医的时候,人体的什么结构器官没见过!快脱!”
“……”
石峰把内外上衣服递给安静,安静用刺刀在他的衬衣边上豁了很多的小口,而后一条一条的撕下来。
石峰一看急了:“哎,你这是做帆吗?”
安静十分得意的说:“当然是了!每一件衣服都算是一片布,我得有线把它们缝起来啊!所以只能牺牲你的衬衣了!”
“那你干嘛非撕我衣服?”
“那你说我该撕谁的衣服啊?”
“……”
安静用刺刀把其它的衣服边缘按规律,在比较结实的位置上,分别戳出一个个小口。之后再把撕下来的布条用手指从小口里穿过去,引向下一个小口,如同缝制的规律一样……
大家各尽所长,制好了木筏。一路顺风顺水,齐心协力划桨加速,终于在傍晚狼狈不堪的赶回了营地。他们十分激动,欢呼雀跃。不顾男女之别,以战友的意义相互拥抱……
但只有韩水生远离大家,撇了他们一眼:“至于吗。”
程志早已经接到报告,同所有参演人员在操场上等候。操场上摆着一张蒙着桌布的桌子,程志在桌后靠坐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看着他们。
安静从文博手里拿过地图,上前一步,非常得意的说:“报告长官,任务按时完成!”
程志接过地图,打开后象征性的扫了一眼,十分傲气的丢在桌上。他得意的笑了一下:“任务失败!”
程志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大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安静恶狠狠的说:“长官,你凭什么说任务失败?”
程志不慌不忙的说:“地图是假的。”
“……这……这怎么可能!”安静飞快的调整了一下思路,非常轻蔑的说:“官字两张口,怎么说都有理!你说是假的,谁能说是真的!”
“那这幅地图,你们一定都看过了?”
“那又怎么样?”
这时韩水生报告:“当时我负责警戒,没有看过。”
程志点了一头:“嗯,这就对了。我说怎么会没人分得出真假呢?水生,你现在来看看,给他们解释一下吧!”
韩水生接过地图,大概看了一下,转身对大家说:“地图的确是假的,我们的任务失败了。”
大家立刻都围了过来:“你说说这怎么就是假的呢!”
“你们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些都是我们经过的路线,这里标识山川河流的高度位置都不对。连我们营地的位置都标错了。”
众人哑口无言。
安静略想了一下,立刻质问程志:“你的这个所谓的任务,其实就是让我们去抢一张假图是不是?怎么可能完成任务!”
“有假的,自然就有真的,只是你们粗心大意而已。”
负责抢地图的那个老兵立刻报告:“不可能!我们观察了很长时间,地图没有离开指挥部。我进入你的指挥部里,只有这一张地图。”
程志让韩水生把那张地图铺回到桌上,对这个老兵说:“你看一下,是这张桌子吗?当时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这个老兵仔细确认了一下:“没错,就是这样。”
“那好,你再看。”
程志说着就把桌布和地图一同卷起,滚到桌子的一边,桌布下面出现了另一张地图,地图的右下角同样用曲捌针捌着同样的纸条。
程志指着这张地图说:“这才是真正的地图。我平时就喜欢这样看地图,离开的时候,有个习惯,喜欢把它盖上,免得落满灰尘。”程志说完又把圈起的地图和桌布,从桌边一同滚回来铺平。
众人目瞪口呆!
安静几乎摊倒,被眼急手快的唐乐扶住。
程志起身背着手来到安静面前:“我记得和你说过,不要太自信!三十人的精英小队,只回来了六个。费了这么大劲,弄了个假图回来,不嫌丢人吗!哪怕有一个人细心看过地图,都能分出真假,还能有重新完成任务的机会。可你们呢?盲目乐观,只顾着盯着地图右下角纸条上的任务,真假都没分清,还在这里庆祝胜利?继续啊,欢呼啊,雀跃啊!”程志说完拂袖而去。
林汉上前一步:“希望你们能记住这个教训,不要太自以为是!你们以为战区会派一个酒囊饭袋来这当考官吗!你们连他的一匹马都抢不走,更不要说这么重要的地图了,他岂能不防!回去后好好休息反思一下,两天后上午八点交报告,第三天同一时间到攀登场集合。休息期间不许外出,解散。”
安静傻了好一会,失魂落魄的说:“程志,你卑鄙无耻,你阴险狡诈,你冷酷无情,你心黑手狠,你毒辣无比……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克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不行,我要和你决斗,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石峰一咧嘴:“哎妈呀,这得受多大刺激啊!小嘎豆子快扶好了,赶紧送她回去歇着。”
“不用,不用扶我,我没事。程志,我要和你决斗,我要和你决斗……”安静一边说着,一边踉踉跄跄的往回走。
武强看着她的背影,拍了一下石峰的肩膀:“完了,他俩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文博无奈的摇了摇头。
唐乐笑嘻嘻的说:“也不一定,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嘛!”
韩水生很平静的说了一句:“早就跟你们说过,团长不是那么好斗的,螳臂当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