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源坐在卧室的床上,脱去运动背心,衣服的边缘触碰到背后的伤口,疼得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他起身走进卫生间。
彭彭彭!敲门声从玄关处传来。
“爸!有人敲门!”夏源开门,朝正在看报纸的夏禾丰喊道,随后进去。
夏源费力地转头看向镜子里自己的后背。
伤到的面积似乎并不大,只有两三道小刮痕,全是皮外伤,可自己逞强不去医务室,没有消毒处理,现在似乎有些红肿。
不得不说家里的卫生间隔音效果真是不错,客厅传来客人的问候声,根据音色只能判断出来者是位女性。
夏源弯腰翻找洗漱台的抽屉:“嘶,老妈又把酒精棉签收拾到哪去了呢?”
“夏源!出来。”老爸雄厚的声音呼喊他。
夏源闻声打开门:“干嘛!”。
光着膀子的他迎面撞上了荀苒。
腹肌!若隐若现隆起的八块,直接映入荀苒的眼帘,她的眼睛甚至都来不及躲闪,还呆呆地看了两秒,之后才捂着眼睛开始尖叫,声音尖锐悠长,穿过窗户传到对面的荀苒家,熟睡的小米听到主人的叫喊声,跳到窗台上狂吠不止......
“你来干嘛的?”夏源走进卧室,打开衣柜随便找了一件上衣套上。
“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荀苒扭头闭上眼,脑海里的那结实的肌肉的画面还是挥散不去,于是她干脆睁开,观察起夏源的房间。
果然是体育生的料,屋内除了床、衣柜和书桌,一时间蹦入视野的全是运动器材,健身垫、哑铃、臂力棒、壶铃,甚至窗户旁的墙角还摆放着一台跑步机。
“会不会说人话啊死丫头。”夏源转过身来,拉下衣角,衣服再次触碰到背后的伤口,他猛地挺背,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
荀苒注意到了,这也是她担心的地方。
“是不是后背被划到了。”
“一点点吧,也没多严重。哦,对!”夏源这才想起自己要去做什么。“我赶紧去问问老爸酒精和棉签在哪。”
“不用了!”荀苒拦住向门口走来的夏源,从包中掏出小药包,得意洋洋地笑着:“我带了。”
从他俩被老师训话时,荀苒就觉得不对劲,夏源一直挺着背,仿佛刻意把衣服和自己的后背隔离开来一般。到了家,荀苒这才猛想起,夏源肯定是保护自己的时候,后背被硅胶操场磕到了呀!他还忍着没去医务室,浸着汗的衣服穿了那么久,一不小心就会发炎的。
来之前,荀苒在家抱着酒精瓶子纠结半天,在卧室徘徊,蹦来蹦去,床上翻一会儿,地上躺一阵儿。去?不去?要不打电话提醒下他算了,可夏源那个粗脑筋哪会注意这些啊,说不定他家里都没备着酒精呢!
趴在地下看着主人做着迷惑行为的小米怀疑着狗生,自己的主人这是咋了?饿疯了?以后要不把自己的狗粮分给她点吧。
荀苒突然蹲下身子,捧起小米毛茸茸的脸对着自己:“小米,你说我去不去?”
狗子当然听不懂,它一脸惊恐,发出呜声,其实想表达得是: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哇,怎么办呀!”荀苒见小米没有丁点回应,心中越发着急,一把抱住它,寻求安慰。狗子拼命喊叫逃离,爪子在空中胡乱踢蹬,也敌不过荀苒有力的臂膀,狗毛乱飞,人和狗滚成一团。
“苏鑫!”荀苒给苏鑫发去消息。
“怎么啦?”
“夏源今天跌倒在地上了你知道吧?”
“我知道,大家都看得出来为了保护你啊。”
“可我总觉得他好像受伤了,你说我该不该去对面看看,顺便道个谢啊?”
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苏鑫疑惑着,怎么谁有男女关系间的问题都来咨询自己啊?明明自己还是单身的说。
“不是好像,是真的受伤了!”
“真的?”
苏鑫心想:我哪知道......
“真的,柯宇涵说的,夏源偷偷到观众席后面让他看了看后背,好大一片淤青呢!”
结果荀苒当天再也没回苏鑫消息。
苏鑫把擦拭完的头发披散开抖动,晚风微凉,吹进她的房间,她看着书桌上正襟摆放着的史努比玩偶,不知心中何处掠过一丝酸楚,连她自己都感到奇怪......
“这么有心啊。”夏源惊讶出声,想不到荀苒这丫头还留有人性的一面,看来这一趟也正是给自己送药来的。
他坐到床上,背对荀苒:“那你给我抹一下吧。”说着就撩起衣服。
“啊?我......我?”话音未落,夏源的后背就展示在自己眼前,荀苒再次扭过头,不敢直视。她再次想起夏源环抱自己的感觉,回忆着那急促的喘息和心跳声,她脸上一阵滚烫。
“废话,我就算手再长,怎么拿棉签点看不见的伤口啊,要不然我拿酒精洗个澡?”夏源反手提着后背卷成的衣服,毫无顾忌地把后背留给荀苒。
看这家伙随意的态度,是没把自己当女人待见。在气势上,荀苒可不想占下风,小时候打闹哪没见过!她偷偷深呼口气,迈步向前,坐到床沿。
夏源再次把衣服往上提了提,自己在体育场之类的地方也经常光着膀子打篮球,这对他来说反倒是常事,也没多注意荀苒逐渐泛红的脸庞。
夏源的后背虽然没苏鑫说得那么严重,可依旧挂着三三两两新的疤痕,结痂的伤口微微泛红,很明显有些发炎。荀苒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是愧疚还是感动,又对夏源这种粗心的行为有些生气,五味杂陈。
她鼻子有些发酸。
周遭寂静到尴尬,荀苒默默给他消着毒,夏源忍痛牙齿碰撞的声音却尤为刺耳。想到自己还没正式向夏源道谢,这么多年没正经和他说过话,此时她却不知如何开口。
“谢谢。”夏源反倒抢先脱口而出了这两个字。
这倒是出乎荀苒的意料:“谢?”她看向手中的棉签:“哦,不用,本来就是因为我才......”
“不是。”夏源否决了荀苒的还未说完的想法。“谢谢你早上,和我一起跑完最后几圈。”夏源回头,露出笑容。
荀苒愣住,手中的棉签也忘记了继续擦拭伤口。
“消完毒了吧,药包里有药粉和纱布包嘛?”
荀苒回过神:“哦,有的。”说着便伸手翻起药包。
趁着荀苒给自己上药,夏源继续说道:“我想谢谢的,是你鼓励我的方式,也只有你,能够有资格以这种方式鼓励我跑完最后那段煎熬的路程。”
夏源明显感到背后的力量变得轻柔起来。
“是徐萱玥的点子。”不知是不是错觉,荀苒的声音略微颤抖。
夏源接着说:“不过你胆子可真大,要是我啊,可真不敢在被那么多老师的追捕下泰然自若。我其实懂得,无论你和我吵架还是打闹,那都是我们之前独有的处事方式,这么多年来我早已经习惯了。”
夏源望向窗外,月亮挂上了漆黑如幕布般的夜空,稀疏几颗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冷风吹动树叶,哗哗作响,像是风唱起的情歌,一片落叶承受不住这强烈的爱意,挣脱树梢,飘散在空中,落进了夏源的房间,平静躺上书桌。
夏源闭上眼睛,忽略背后传来的阵阵痛觉,感受微风的吹拂,忽觉一丝凉意。
“我想,那是你关心的独特方式吧。”夏源最后以这句话作为结尾。
背后迟迟不传来回应,也感觉不到荀苒的动作,夏源下意识回头。荀苒右手手掌顶着贴好胶布的纱布包,一巴掌合在夏源的伤口处。
“啊啊......”杀猪般地嚎叫回荡在房间。
对面再次传来小米的吠叫。
“别动!撒上的药粉要掉了!”荀苒大声警告。
“你有病啊!”夏源甩头看向窗外,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和荀苒玩抒情。
可荀苒只是不愿夏源回头看到自己夺眶而出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