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源从家里走出来,被突然刮来的一阵风吹得全身发抖,这才意识到云海市8月底的天气,似乎已经不太适合自己穿着背心出来了。他看看手中的蓝色薄外套,随后向荀苒家走去,毕竟自己只是去送件衣服而已,也不久待,没必要回去。
踏入院子的下一刻,夏源就先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小米。它的耳朵耷拉到了地下,歪着头趴着,像是片橙黄色的毛绒地毯。
小草被夏源踩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声音,可这还是被小米的耳朵捕捉到了。它睁开眼睛,向上抬,就看到了夏源,它像是被人撵着一样蹦起来,伸着舌头在夏源身旁转圈,爪子跳起来扒在夏源的身上,发出叫声。
“怎么啦,小米。”荀苒闻声从卧室的窗户伸出头来,她还是身着睡衣,正梳着头发。
“丫头,下来啊。”夏源吼道,果然,无论看到多少次荀苒的短发,自己仍旧是不习惯。
“呀,你来了,等我会儿啊,我马上就下去。”还没等夏源说些什么,就又钻了回去,短暂得像是昙花一现。
夏源坐在草坪上揉着小米的头,像是拿它出气,狗子憨憨的模样却倒是乐在其中。
“咱们来打个赌吧!”夏源说。“你老妈刚才说马上,你觉得马上这个概念在女生的字典里是多久?哼,量你也赌不赢,至少10分钟内,这死丫头下不来,你信吗?”
狗子盯着他叫了一声。
于是,一人一狗坐在草坪上互相靠着等,直到小米无聊地再次趴到了地上,夏源感到双腿发麻时,荀苒才气喘吁吁推开了门:“来啦来啦。”
夏源转头对小米低语:“你看,我说得对不对。”狗子闭着眼睛呜咽了一声。
“外套给我。”荀苒抢过来披到身上,随后上下打量着夏源:“什么呀,你穿的什么?这样子不行的,你回去换一件去。”
“干嘛?我这就回去了。”夏源抵着地被荀苒推攘着走。
“哎呀,谁让你来晚了......”
“我来晚了?”
“哎呀,总之我来不及了,玥玥的火车四点就到!”
“所以呢?”
“所以,你得骑车送我过去。”荀苒一脸认真,然后看了看手机,对一脸懵的夏源说:“还有20分钟,你得骑快点。”
“你他么当我哪吒呢,骑的风火轮?”夏源就知道自己出门的想法太过天真,他刚才就应该百米冲刺上楼,把衣服砸荀苒脸上,然后回家锁上门,任由她急得团团转圈。
荀苒瞪大眼睛,一脸可怜兮兮,小米仿佛也倒了阵营,趴在夏源身上哼哼。
“拜托啦。”荀苒声音柔弱:“我帮你补了大半个暑假的课,就当一丢丢小报酬了啊。”
夏源从到家,整理东西,穿衣服和骑着电动车出来,一共用了3分钟,出来的时候荀苒在门口喋喋不休,说他还是太慢了。
夏源把安全帽往荀苒头上一盖:“少废话,坐好了!”
多云的天气里,大道两旁的树木基本上打不上阴凉,今天的风还有些大,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夏源没敢把油门拧到底,腰上荀苒的手搂得很紧,让自己分心的不是湍急的车流,而是背后传来的触感,他稍微往前挪一挪,荀苒也就跟着往前移,像是块贴在自己身上的小考拉,他的整个背后都暖乎乎的。
“夏源,你还......”荀苒把脸贴到了夏源的背后,她很喜欢这种久违的感觉,自己什么都不需要管,任凭夏源带自己走,就会觉得很安心。
“啊?”风声在夏源的耳旁呼啸,他听不清荀苒说的些什么。
荀苒大吼:“我说你还记得吗?”
“记得什么?”
“记得小时候啊啊啊!”
夏源的电动车路过一面院墙,转过一个橡胶树伸出的拐角,这地方让他很熟悉,他犹然记得自己以前和荀苒在树上爬上爬下,最高处大约有5米多高,自己竟然还试过从一个树枝荡过到另一个树枝上。现在想想他俩也真是命大,虽然擦擦碰碰是常有的事儿,但是居然从来没从那上面掉下来过。
“你还记得这棵橡胶树吗?”夏源问,他不自觉地把车速放慢了些。
“记得啊。”荀苒回答道:“小学四年级,7月多一天你突发奇想,说要当一个海盗。我说;‘我们附近没有海啊。’然后你就带我到这来,说站在树枝上眺望远方,就像是海盗站在桅杆上看大海是一样的。”
夏源一愣,等红灯的时候回了头:“你怎么时间都记得那么清楚啊?”
“我聪明啊。”荀苒笑着催促道:“好了好了,绿灯了。”
夏源再次发动车辆,儿时的回忆总是会让人回想联翩,上瘾似的一幕幕追寻,他也不例外:“那你还记得什么啊?”
“你想听什么?我都记得。”荀苒在后面回着手机的信息,是苏鑫发来的,问她到哪了。
“那你就说说那些时候,我的英勇事迹!”夏源拍拍胸脯,荀苒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一脸期待。
“没有。”荀苒漫不经心地回道。
“胡扯呢,我记性不好我都记得一个。”
“哦?说来听听。”荀苒给苏鑫回过去的短信是:快到了。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家里去游乐场,然后你哭着闹着非得跟我一起来,死皮赖脸地扒在我身上。哎呀,那眼泪鼻涕流的啊啊啊!疼!”
荀苒狠狠掐了一下夏源的腰:“说重点!这些不重要!”她发现一个暑假,夏源坐在家里学习,肚子上似乎都有了些小赘肉。
“你可别这样了,等会儿我如果没把持住,人仰车翻,就是一车两命啊。”
“那就是你技术不行。”荀苒的手搂紧了些。
“啧,好了。我说到......哦,那个,后来我爸爸就同意了嘛,我们一起去玩,进鬼屋的时候!”夏源说道这,腰上的手突然一震,他知道荀苒想起来了。他接着说:“你被‘鬼推磨’吓得跑得飞快,结果脱离了我们,我就在后面追,我的妈呀,当时我居然都没追上你,真是开了眼了,那时候恐怕你跑得比现在还快呢。”
“那......还不是被吓得嘛。”
“我往前追了半天,结果我也迷路了,就在‘迷宫’那关绕,路过‘鬼门关’的时候,你就在那底下哭,因为只有那里没有蹦出来的鬼吓你。”
“这个......你就搞错啦。”荀苒笑着说:“我当时被吓的够呛,当你足够害怕的时候,你也就足够愤怒了不是嘛?我其实是想要躲在那,等着鬼屋吓人的工作人员来了以后,蹦出来也吓他一跳而已。”
“哟,你还挺贼精啊。”
“那可不。”
“那你还记不记得,等我找到你,像个英雄一样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哭哭唧唧地都做了些什么嘛?”
说到这,荀苒没了声音,也许是发出了些支支吾吾的嘟囔声,反正夏源怎么都听不见,于是他继续喊:“你还记得那时你说了什么嘛!”他的声音下一秒,就淹没在十字路口吵闹的车鸣中......
“荀苒!”夏源大吼,他自己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刚才通过的迷宫几乎耗费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他也不清楚荀苒会不会还在迷宫里,至少他在里面大声叫喊的时候,荀苒并没有应答他。
正准备回头时,夏源突然看到假山的地下,黑色幕帘的后面,有一只小蓝鞋漏了出来。眼尖的夏源一眼就认出了那只鞋,他长松了一口气,像只泄了气的气球。随后悠然地走到“鬼门关”底下。
他猛地掀开帘子,里面的荀苒大叫一声,随后夏源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你伪装得不够好啊,应该......”夏源还没说完,下一秒自己身上就多了个小荀苒挂件,压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生疼。
“你......怎么才来啊。”荀苒搂着他嚎啕大哭,整个冰凉的身子颤抖。
男孩子的保护欲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从夏源的内心深处喷发出来:“放心!放心啦,有我保护你呢,下次别跑远了。”
荀苒松开手,红润的眼睛盯着夏源:“那你......你说的,要保护我的,你不能反悔。”
“不反悔。”
“保......保护多久?”荀苒擦去眼泪。
“出鬼屋啊。”
“不行,要一直保护我,保护到我长大了,能不哭,能自己保护自己为止。”
“啊?”夏源挠挠头,似乎不想做这亏本买卖:“那不得一辈子啊?”
荀苒又开始哭起来,噘嘴撒娇:“那就一辈子嘛!”
“好!”夏源跳起,朝着屋内的墙壁大吼:“那就!保护你一辈子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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