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众人散去,言辰便扶着玄疫回到了木屋内。
待玄疫坐定,他又轻车熟路的从屋内翻出许多稀奇古怪的草药、蛇虫塞入一尊石罐中,这才将自己在市集中经历的事述说了一下。
“奎狈、奎豹?苍狼部的小崽子怎么会投入我玄蛇部?还有个行事奇诡的巡风卫飞廉?”
听着言辰的述说,玄疫从身边一根木桩上折下一截枯枝,将石罐中的草药、蛇虫捯饬了几下,尔后又将一小瓮清水注入其中,这才慢吞吞地开口。
“离开部族近十年,就连外界许多信息都不了解了。”
外面红日高悬,春已尽炎夏虽未来临,但称不上寒冷,可这玄疫不仅身着厚重的兽皮,而且屋内竟然还燃着一轮篝火,尤其是说话间语气也有些萧索。
“早先来到这苍山落,还有些别的心思,可是看到你这娃娃一天天成长,什么心思便都淡了。
如今整整十年未出去过,渐渐忘记了外界,想来外界也都忘记了还有我这么一号人。”
摇头叹息,玄疫似乎有些畏寒,紧了紧身上的兽皮又朝着篝火处移了近几分,然后看着旁边的言辰道:“可你终究是我的孩子,是我亲自猎捕凶兽一口口喂大的孩子,是我玄疫血脉的传承,他们怎么就敢出手对付你?”
玄疫整个人瘦弱地不成样子,就连说话似乎都有随时断气的感觉,可是当他说完这句话后,却自有一股子威煞气凭空生成,犹如一尊人形荒兽恐怖的无以复加,以至于就连他面前的篝火都在瞬间差点被这股气息给直接扑灭。
当听到玄疫说孩子的时候,言辰回想幼年时,就是面前这个垂垂老者不管严冬酷暑,一步步瘸着腿深入苍山为自己猎捕血食,几次都差点葬身兽腹。
再早些时日,为了收留自己更是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言辰不由垂下了头。
言辰自然不是玄疫的亲生骨血,甚至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正因为如此这份感情才益发深重,有如苍穹有如厚土。
不过当玄疫身上那股子威煞气散溢而出,言辰顿时悚然而惊。
“阿公,你的伤……”
“周身巫穴被破,尤其是我现在身体气血溃败,哪里还有复原的可能?不过这些年你猎杀蛮兽,倒是大半都用在了我身上,所以你不用担心。”
周身煞气渐渐消退,昏花的眼神只是静静凝视着面前闪烁的火焰,半晌后玄疫才开口道:“只是即便现在成了废人,若有人要对付你,哪怕是部族中当年那些人,想尽任何办法我都要将其尽数诛绝!”
煞气虽然消退,可言语间却任就有股子任何时间长河都无法冲刷的赫赫杀意。
此时的玄疫就像一个护犊子的母兽,敢于任何进犯威胁到子祠的东西都要被其撕咬成粉碎。
篝火熊熊,烟雾升腾中两道身影自屋壁上透发而出,显出一抹古拙的气息。
只是玄疫枯瘦的面庞上,两团幽火却在腾腾燃烧。
“苍狼部虽然比不上玄蛇部,可也是赤水大部,不可能全部并过来。那奎狈等人应该只是一个小支部,或许还有其他心思也说不定。”
玄疫下意识拨弄着篝火里煨着的石罐,眼中幽光闪烁,不断分析着。
“而那飞廉……髽首持弓……却是夷族打扮……这就有意思了……”
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或许就会明白为何言辰会是那种心思深沉,暴怒则如玄蛇吞噬天下的性子了,实在是因为玄疫本身就是这种人。
“当年巫妖战,人王整合人族,降服九夷之后就很少听闻夷人的消息,却不知道这飞廉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而且还当上了族中巡风卫?”
趁着这当口,言辰从那石罐中摸出一截长有数寸的蜈蚣,指间用力,就将白花花的嫩肉给撕扯了出来,而后递给玄疫。
看着丢弃在地上数寸长短,背甲上还有三道黑线的蜈蚣甲克,玄疫长叹道:“唔,这铁线蜈蚣虽然只有十年年份,但胜在肥嫩多汁,可惜你不在,我现在甚至都没办法把它的甲壳破开。”
吞食着铁线蜈蚣的汁肉,玄疫露出了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玩具般的笑脸,然后才凝神道:“飞廉身为夷人,能够当上巡风卫自然也有部首族公的考量,这个且先不去管他。”
“身为贵民自然有斩杀平民、贱民的权利,巡风卫不可能替你出头。可听你一说,那飞廉不仅出了头而且还把奎狈的所有东西都送给你,其中恐怕就别有用心了。”
随意在穿着的兽皮衣裙上擦拭了下手,玄疫眼中幽光猛地一闪,道:“即便知晓我的存在,顶多就是不追究,可他却还要让你去巫殿生死斗,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你拥有巫骨的事情暴露了!”
玄疫真正就好似一头积年的荒兽,老妖,仅仅凭借着言辰所说居然就推断出了一切,这样的心思,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什么?难怪!”
听完玄疫所说,言辰面色微变,瞬间也了悟所有。
“看出了我拥有巫骨,却又不太确信,所以才安排一场生死斗?只是他确信我拥有巫骨后想做什么?”
“移骨!剁掉你的手,挖取出巫骨祭炼成巫器或者直接融入他的手掌中!”
玄疫的话无比阴森,令人寒毛扎竖的感觉。
听到这话,言辰不由眯了下眼睛,内中眸光闪烁似乎是在不停的算计着什么。
“那飞廉恐怕也是极为厉害的一个人,不然存了移骨的心思竟然还能按捺住,甚至将这些东西送给你,分明是要等你气血壮大,巫骨完全成长起来才行动啊。”
看了一眼言辰,飞廉忽然道:“生死斗?七天时间?他是要趁这个时间让你气血充沛,决斗厮杀时彻底暴露巫骨,只是这点时间……”
“他肯定是看出了我的实力,而且笃定那奎狈能够死死压制住我,只能施展巫骨,嘿,好算计,真是好算计。”言辰眼中杀意萦绕,有种一举将那飞廉斩杀的冲动。
“想要彻底暴露出巫骨?若是无法暴露……”玄疫沉思片刻,道:“如果你能不施展巫骨瞬间杀死奎狈,以他的心思或许还不会那么早动手。”
说话间玄疫忽然指点言辰从墙角处挖出一方石盒,掀开后却见里面是块颜色黝黑的骨板,上面如同火烧出的裂痕隐隐勾勒出一头似蛟非蛟似鱼非鱼的怪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