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华东和薛宛的婚礼,在这年盛夏举行。
并不隆重,却格外温馨,没有人山人海,没有海誓山盟,但蒋华东一个温柔缠绵的眼神,就足够代替千言万语。
他不会说情话,她早就知道。
就连那天扯着她去领证,他也没有说一个字的甜言蜜语,而是特别矫情嘱咐她,“带户口本和身份证,照相时候笑得自然点,别像我抢婚一样。”
薛宛:“……”
他有时候脾气暴躁,说不过了就沉默。说过了就开始无边无际的霸道。
她有时候埋怨他不解风情不懂浪漫,气得直翻白眼,可他蹙着眉头压根儿想不到自己哪里做错了,过后还是那样。
没做错吗。
薛宛穿着新买的睡衣在他眼前晃,蒋华东专注看着一份文件,好不容易抬起头看她一眼,张口就是,“怎么还不睡,失眠?”
薛宛摆了摆自己身体,蒋华东非常紧张而心疼将文件放下,走过来抱住她,“感冒还没有好吗。”
薛宛很想哭,距离她上次感冒都过去两个月了!
可他会记住她每一次生病的起因,下一次不停的叮嘱她穿衣喝热水不要在下雨天洗澡,不要为了臭美不穿外套。
他其实很坏,很变\/态,可他会尊重她,不让她觉得和他这段婚姻不够平等。
薛宛也自卑,她没有丝毫自信与把握可以赢过那些直到现在还对蒋华东蠢蠢欲动的千金和女强人,她是最平凡普通的一个,除了为他生下一个祸害精再没有什么优势了。
可他只要回家,从不会关机,他知道薛宛非常敏感,非常自卑,所以他从不会对她隐瞒一丝一毫。他会把电话摆在她能看到的地方,有人打进来,他会开免提,和女人保持客套距离,从没有半点逾越。
他在回家后不会立刻脱衣,而是抱住薛宛吻她一下,装作不知情任由她闻自己的衬衣,除了她的香水味和她的头发,再找不到一点别的女人的痕迹。
她每到这时候都会想哭,在蒋华东怀中吧嗒吧嗒的掉眼泪,都奔三的人也不知道矫情什么,可她就是心里酸得想哭,蒋华东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念头,都让她无法相信,为什么自己会遇到这样好的男人,她觉得从前的苦楚都变得不值一提,她得到了别的女人得不到的全世界。
蒋华东将自己能做的能给的,全部毫无保留交给了薛宛,没有一丁点犹豫,因为她最珍贵。
他跪在铺满玫瑰的床下,迎上薛宛惊愕而感动的眼神,他大约是紧张,笑得有些僵硬,他颤抖这双手举起一个红色的丝绒小盒,张口喊她名字都磕巴了一下,让围观的人笑做了一团。
“宛宛,我四十岁了,谢谢你不嫌弃我。以后你是真正的蒋太太,我眼里唯一的女人。你也会老,会丑,可我愿意吻到你八十岁。蒋华东从来不是一个好人,但他可以对所有人无情无义,却唯独永远不会伤害你。你杀他他为你递刀,你骂他他一声不吭,你打他他心甘情愿,从此以后你是家里最大的,我可以排在狗后面。”
薛宛又好气又好笑,在别人的起哄声中她无奈的投入他怀抱,她咬着他耳朵低声说,蒋华东我不想嫁给你了,这么浪漫的气氛,你提什么狗啊!
蒋华东并没有为这场婚礼请主持的司仪,因为他说,他和薛宛的红毯上容不下第二个人。从此他眼中是她,她眼中是他,再没有旁人。
空荡的红毯尽头只有蒋华东在等待,黑色西装将他衬托得宛若天神,他手上捧着一束鲜艳的百合,那是他记忆里初见她时,最美好最纯真的模样。
薛宛眼前在慢慢模糊,朦胧湿润的水雾将视线内的他变得独一无二。耳畔所有喧哗声和掌声都像是不存在,只有那一声声缠绵入骨的宛宛,让她越来越深陷。
她无比郑重而缓慢朝他的方向一步步走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是她深爱的男人啊,短短五年就像漫长了整整一生,再也不会遇到了。
世间男儿千千万,再难得一个蒋华东。
小玉玺穿着格外漂亮的小白裙在身后提着婚纱,两旁是洒着花瓣充当伴娘的...一名保镖与古桦。
薛宛一路走去,重新回忆了这跨越生死风雨弥漫的五年光阴,从相遇到相爱到相伴,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会嫁给除蒋华东之外的第二个男人,就算他们一生都无法修成正果,她也再不会做出别的选择。这颗心早已沦陷,除了他谁还能收复失地。
真正的爱情大约就是,只要认定这一个,从此人潮拥挤,天荒地老,我的指尖就握在你的掌心。
程毓璟和顾升坐在两侧,他们望着被蒋华东拥住的薛宛,从头顶落下的花瓣将他们包围在其中,她笑得一脸满足,鱼摆尾的婚纱将她身材衬托得那般娇艳玲珑,她好像不再是最初遇见时那样的青涩天真,惊慌中逃过客人的魔爪,无助得如同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精灵。
她成熟了,在爱情和婚姻的洗礼中,变得那样风韵夺目,可她的夺目只属于那个叫蒋华东的男人,从最开始就是,到沧海桑田天地变换,还是。
程毓璟痴痴的笑了一声,顾升听到声音回头凝视他,他才发现这个伟大到能帮蒋华东照看宏扬三年不计回报转身离开的男人并没有外界看到的那样潇洒和大度,他同样会在婚礼上做一个无关紧要的宾客,看着他最想站的位置被别的男人站稳,看着他最想拥抱的女人投入他人怀中,而自己只能做一个最失魂落魄的看客。
程毓璟死死咬着牙,眼底忽然一片猩红,这样痛的感觉,太多年没有过了。
爱而不得的何止是女人,还有很多男人。
小玉玺笑嘻嘻的拿着一杯酒躲在角落,她刚才看到爸爸伸舌头吻妈妈了哎!好恶心。不过大家好像都很开心,回来去幼儿园她也要伸舌头吻她一直喜欢的那个哥哥。
是不是老师一开心就不会请家长了?
小玉玺越想越高兴,大口喝了半杯酒,噗一口喷出去,她红着一张脸大声嚎叫,“谁把尿放我杯子里了!太不讲卫生了!”
几十名宾客而已,敬酒时蒋华东来者不拒,所以人虽然不多,可蒋华东还是喝高了。
薛宛无奈的把他扶回新房,小玉玺一直在满大厅抓那个把尿尿在她杯子里的人,出溜来出溜去,撞翻了好几把椅子,闹得鸡飞狗跳哭笑不得。
薛宛将门关上,给蒋华东换上睡衣,他在昏昏沉沉中还是笑着,一双眼睛盛满了世上最清澈的温柔,他握住她的手,薛宛以为他要和自己说点浪漫的话,羞红了脸凑近等着,结果蒋华东忽然非常痛快的打了一个酒嗝,给薛宛熏得差点死过去。
她折腾了大半宿,总算给蒋华东洗了澡,费劲的从浴室内扯回去,蒋华东残存的一点意识就是,这女人是他老婆了,他低低笑着将她拉在旁边,用手臂按住,非常满足的吻了吻她脸颊,然后彻底睡了过去。
薛宛非常无奈的望着他,刚才在席间他替她挡了全部的酒,她都不知道酒什么味道,他全都喝光了,她心里暖暖的,她相信蒋华东承诺到的,一定会做。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从此以后这一生就她一个女人。
程毓璟这一晚和顾升躺在房间的地毯上,也是喝多了,顾升很不解地说,“你是真的喜欢她,还是觉得没有得到不甘心。”
程毓璟忽然一愣,他想了一会儿,最终摇头说,“我喜欢。我遇到的女人,都非常贪慕物质,可能到了我们这个位置,想要得到一个女人真心很困难,你分不清她到底爱你的人还是爱你的钱。所以我们总是怀着一份芥蒂和质疑去接触所有异性。薛宛对我而言,很特别,大约你也是这样觉得,现在很多女孩都有两面性,她人前装的是一面,私下又是一面,很虚伪,而薛宛非常真实,她其实没有了不起的东西,可和她接触会觉得舒服,你很想逗逗她,她没有大部分女人的故作聪明,就是因为简单才会在我们的世界中非常难以寻找。”
顾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不是爱。是喜欢,还没有上升到值得你这么悲情的地步。你可以放低姿态,将自己跳出总裁的身份,去接触一些不是我们这个上流圈子的对象,也有像薛宛那样很纯真很简单的女人,不要因为看了某个群体,就否决掉全世界,既然得不到了,就转移自己的眼睛,我觉得薛宛会很大压力面对你这样痴心,她希望得到你的祝福,也希望看到你有一个归宿,毕竟你是她救命恩人。这一点,我早就了解到了。”
程毓璟沉默望着地面,到处都是散落的空酒瓶,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还是一个下着大雨的深夜,她从夜场内奔出,找不到车急得团团转,她以为这是一辆空车,却看到了自己,那一刻她眼底倒映着非常明媚的光,然后又消逝,又升起,反复很多次。
每个人的缘分都会到,不早不晚才是最好的。
而有些人,适合缅怀,适合遗忘,唯独不适合将就。
春风在美比不了你的微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