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坤宁宫,马秀英才想起光顾为宋濂求情,忘记请求朱元璋这次不要大动干戈牵连无辜的百姓了。可是朱元璋连宋濂这样的开国元老都不肯恕免,就更别提其他人了。想到不能完成道衍的嘱托,也对朱元璋暴怒的脾性心忧,马秀英便愈发郁闷发愁。
逊影担忧地说道:“主子,奴婢去请道衍大师过来?”
“别,让他安心做功课吧。”马秀英落寞地垂下眼帘,不知道怎么面对道衍。他听到朱元璋不肯接受劝告一定会很失望。
“那奴婢去给你端碗百合粥?”忙碌到这会,马秀英还没用膳呢。
“我没胃口,你自己去吃东西。”马秀英合衣躺倒床上,望着帷幔发呆。
她这种状态让逊影如何能放心离开,守在床边给她说起趣闻,可是任凭逊影绞尽脑汁想方设法逗她开心,她都无动于衷。
“主子,您不能生气啊。”逊影小声劝道,絮絮叨叨半天见马秀英没反应,一瞧,马秀英已经蹙着眉头睡着了。她叹了口气,给马秀英轻轻盖好蚕丝被。
半夜,马秀英醒来,看到逊影趴在床边打盹。虽然是夏季,这样睡觉也很容易着凉而且非常不舒服。她本想让逊影到床上好好休息,考虑这丫头如果被惊醒肯定不会再睡,便悄悄下床,把被子盖到逊影身上。
夏天的夜晚不像冬天那样雾蒙蒙、厚重重,皎洁的月光洒下把窗外的树木照得清晰可辩。也不知是不是这两天宫里大肆抓人的行为惊动了那些栖息在树林的知了和躲藏在草地的昆虫,以往会在夜间欢快鸣奏的交响曲都消失了,偶尔一两声鸣叫仓皇又凄楚,像是在寻找失散的伙伴。
人无安,鸟兽惊,便是当下皇宫的写照。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也不知是马秀英心冷还是风带来的凉意,她竟突然感觉到寒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主子,”逊影立刻警觉地醒过来,“您怎么起来了?”
“睡不着。”
逊影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捡起来放回床上,“奴婢去给您端粥。”
马秀英晚上没吃东西就睡觉了,逊影特意让人熬了一锅小米红枣粥随时温着。
“不想吃。”
逊影见马秀英连话都不想说,耐心哄道:“主子,您不吃东西怎么行呢?您瞧您都没力气说话了。多少吃一点,明儿道衍大师来看您,要是知道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一定会生气。”
马秀英眼珠子斜瞟了她一眼没出声。
逊影看她不反对,急忙跑去端了一碗粥。
小米红枣粥的口味清淡,带有淡淡的清香,有开肠胃、补虚损、益丹田的功效,尤其是黄澄澄的粥里飘着几颗红灿灿枣子让人一见就有食欲。
马秀英拿起勺子舀了一点喂进嘴里,当她要吃第二口的时候胃里突然翻滚,“哇”得一下把之前吃的都吐了出来。
“啊!”逊影连忙给她拍背。
“算了,吃不下。”马秀英把碗搁下,胃里还是不舒服。
逊影十分着急,“奴婢去请道衍大师!”
“缓一缓就好了。”马秀英看看天色,这会都在就寝,传唤道衍势必要惊动一大|波人。
“奴婢给您理理气。”经常给马秀英按摩,逊影都快成一个按摩大师了。她的大拇指熟练地按在马秀英的肺俞穴上,由上至下一直推拿到胃俞穴,再由下至上反复推拿。
经过一阵按摩,马秀英没有那么难受了,人却依然没有精神,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歇一会。”
“主子,咱再试试能不能吃东西。”逊影觉得马秀英是饿极了才会出现反作用,人不吃东西哪行啊。
第二碗粥端来,马秀英刚放进嘴里就犯恶心,这一次没食物可吐,她连酸水都吐出来了。
“不吃了,不吃了。”逊影吓得够呛,连忙把碗挪到马秀英看不见的地方。
“我可能得了厌食症。”马秀英咂咂发酸的嘴巴,一脸苦笑。
逊影听不懂这个医学名词,但她能理解就是无法吃东西的意思,她眼泪直掉,哽咽道:“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这一次她不顾马秀英的阻拦,执意让福顺去请道衍。
天已经开始微微泛白,道衍很早就起来做功课,听闻马秀英不舒服,急忙赶到坤宁宫。
逊影一见他就说道:“主子昨夜就吃不下东西了,吃什么吐什么。”
“这是为何?”道衍皱眉,先给马秀英号脉。
逊影对道衍使眼色,示意他什么都别问。马秀英为啥吃不下东西,还不是被朱元璋气着了呗。
道衍见马秀英神情怏怏,知道她没能劝动朱元璋,说道:“你不要为那件事担忧闷坏了自己的身体,好好休息,好好用膳,贫僧会再想想其他办法。”
“你别去求皇上。”马秀英急忙说道,她担心道衍会去单独乞求朱元璋,朱元璋连她都赶出御书房,对外人更不会有好脸色。
“贫僧……”道衍的确打算去面见朱元璋,向他禀明外界如今糟糕的局面。
“别去,皇上正在气头上。”马秀英拉着他,这两个男人都是固执倔强的性格,万一道衍求情不成反而激怒朱元璋,没准朱元璋连道衍都会杀掉。
马秀英的手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道衍轻轻就推开,“贫僧还没吃早饭,可否厚颜在这里吃点东西?”
他希望自己用食能带动马秀英的胃口,至于马秀英的劝阻他却不愿答应,昨晚他自责了一夜,不该让马秀英拖着病体还为他的事操心,他是个男人,就该保护好马秀英,不让马秀英劳累,所以他要自己去见朱元璋为百姓求情。
逊影飞快地端了两碗莲子羹来,小米红枣粥她是不敢再盛来,怕马秀英又吐。
道衍不再提刚才的话题,温和地说道:“你尝一点,多吃莲子清心顺气。”
马秀英看着那双关怀的眼睛,不忍拒绝,勉强舀了一勺,可是刚咽下去,她的胃立刻就不舒服。
逊影见她捂嘴的姿势就知她要吐,慌忙把绢帕递过去。
马秀英一阵剧烈干呕,歉意地说道:“真没办法。”
道衍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若是马秀英连一点食物都咽不下,怎么养好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