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十五,按例每月初一、十五朱元璋要歇在坤宁宫,所以他今天没有像以前和马秀英说完话就匆匆离开。
“皇上今天总算有空试试妾身准备的泡脚汤了。”马秀英笑着叫福安、福德把木桶抬上来。
朱元璋诧异道:“什么泡脚汤?”
逊影答道:“皇后担心天气寒冷皇上疏于照顾龙体,所以在太医院寻了个祛湿邪的泡脚方子,知道皇上今天要歇在坤宁宫,专门叫宫人早早备好,以供皇上随时使用。”
朱元璋冲马秀英颔首,“你有心了。”
马秀英俯身,亲自探了探水的温度,笑道:“也不是什么复杂的方子,就是给水中放生姜、陈皮、薄荷,太医说每天坚持泡脚能起到治脾虚、暖脾胃、祛湿邪的作用,皇上快来试试效果。”
朱元璋脱掉靴子,脚伸进热水里,脸上立刻显出一股惬意。他整日穿着皮靴,尤其是在冬天,脚汗转凉捂在靴子里又潮又黏极不舒服,此时被热水一泡再被宫人悉心按摩,那种四肢百骸都舒爽的滋味简直无非形容。
马秀英吩咐宫人去把朱元璋的靴子烘干,她有时真无法理解朱元璋的审美观。靴子本来是贩夫走卒为便利所穿的胡服,到他这就成宝贝了,他不光自己穿还规定官员也要穿,区别只在于他穿的是绣有龙纹的皮靴,官员们穿的是粉底皂靴,平民、伶人、仆从等反而不能穿靴子了。
若依着马秀英自己的意思还不如就穿布鞋舒服,可是她为了配合朱元璋也要穿厚底的凤头鞋。
两人坐在椅子上一边泡脚一边说笑,突然宫人禀告,惠妃动了胎气。
福顺领着满脸焦急的郭霞走进来,她见了朱元璋和马秀英立刻跪下,痛哭流涕,“惠妃娘娘浑身痛如刀绞,下体见红,求皇后派太医诊治。”
“怎么会这样?”马秀英微微皱眉,她不是担心郭惠的身体,而是觉得郭惠每次生病的时间都那么凑巧,今儿朱元璋歇在坤宁宫,那边就出状况。
“皇后免了惠妃娘娘的刺绣纺织,但惠妃娘娘也想尽绵薄之力,所以她自己找了织品刺绣,不料今日坐得久了,站起来猛然头昏,不小心踩在冰面上滑了一跤。”郭霞惶惶说完,又偷偷打量朱元璋,嗫嚅道:“惠妃娘娘情绪过于激动,奴婢求求皇上移步景阳宫看看娘娘。”
“那些宫人是怎么照顾惠妃的!”朱元璋一脸戾色,抬脚往外走去。
“妾身和您同去。”马秀英看看低头的郭霞,目光闪烁。有些人真是死不悔改,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跟前耍手段,明知朱元璋歇在坤宁宫,还敢揣唆朱元璋去景阳宫,胆子越来越大了。
赶到景阳宫,太医已经诊过郭惠的病情,正在开药方。
满殿的宫人跪了一地,个个面带绝望,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马秀英抢在朱元璋发怒前问道:“惠妃怎么样了?”
其实太医查探郭惠的身体并未大碍,然而郭惠叫声实在太过凄惨,一副马上就要死掉的模样,他不敢揭穿郭惠的表演,也不敢贸然作答,斟酌着说道:“惠妃肚里的胎儿无恙,只是惠妃受了惊吓,心神不宁,精神紊乱。臣开了一些安胎宁神的方子,惠妃服过药应该能有所好转。”
听到胎儿无事,马秀英也懒得去看郭惠,责问宫人,“本宫已命景阳宫每月多烧五十斤木炭,为何殿里还会凝结冰水?”
负责打扫景阳宫的内侍急忙辩解:“求皇后娘娘饶命,不管奴才的事啊,奴才每天都仔细打扫过宫殿,不知这冰水从何而来。”
“你身为宫中役使,不仅失职还妄图推卸责任。来人给朕拖下去砍……”朱元璋本想叫人直接砍了内侍,忽然想起马秀英的劝告,改口道:“嗯,交由宫正司定罪!”
郭惠在床上等了半天,不见朱元璋上前关心,反而只顾责罚内侍,不由又恼又怒,嘤嘤哭道:“皇上,是臣妾的错,臣妾今日见瓶里腊梅好看,就洒了些水上去,忘了叫宫人收拾,后来踩在上面……”
朱元璋这才走上前去,说道:“这些事你叫他们去做就好,为何自己动手,怀了身子还不谨慎小心。”
郭惠愈发难堪,为了见朱元璋她才想出这么个招,谁知朱元璋半句怜惜没有,反倒责备她一通。她干脆捂住肚子,蜷缩一团,叫道:“啊,臣妾好痛,臣妾好害怕……”
到底是自己的女人,朱元璋放缓了语气,安慰道:“太医说了,孩子没事,你也没事,好好休息一阵就能康复,朕还等着你给朕生个大胖小子呢。”
郭惠柔弱无助地央求道:“皇上能不能陪陪臣妾,有皇上在身边,臣妾的心才能踏实。”
朱元璋哄道:“好,好,好,朕就在这里。”
马秀英冷眼旁观,且不说郭惠叫的太假,就连她的心腹宫女郭霞脸上也看不见半分悲伤惶急的神情,便知这二人是演戏给朱元璋看。不过她到底是心软,想着女人怀孕男人本该关心呵护,遂也不揭穿真相,半真半假地说道:“既然皇上能让惠妃安心,皇上就多陪陪惠妃,妾身就先行告退。”
“皇后!”朱元璋叫住马秀英,手却被郭惠紧紧抓着不放,左右为难,最终不知说什么好,关心地叮咛道:“你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
“谢皇上体恤。”马秀英告退离开,也不管还一直跪在地上的宫人,反正这些人都不是坤宁宫的人,郭惠爱怎么折腾她都不会心疼,况且朱元璋已经平息了怒气,应该不会再责罚他们。
逊影亦步亦趋跟在马秀英身边,出了景阳宫就问道:“主子,太医都说了惠妃没事,她还装模作样,分明是想博取皇上的同情,您怎么还放任皇上留在那儿?今日可是皇上留宿坤宁宫的日子啊,奴婢瞧她就是故意跟您作对。”
“她怀孕一事是真,皇上陪陪她也无可厚非。”马秀英早就对男女之事淡然处之,说实话朱元璋跟那么多女人睡过,她还真有些不情愿服侍朱元璋呢,所以朱元璋留不留宿坤宁宫她都无所谓。
逊影心有不平,“可是奴婢总觉得她不安好心,还有她那个心腹宫人郭霞,在您和皇上面前提到惠妃时一口一个娘娘。有您这位正宫娘娘在上,谁还敢自称娘娘,她们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马秀英自信地笑道:“若说宫中谁人看我不服,估计就是惠妃了,她从小就跟我难以相处,如今每每见我都得低头行礼,心中肯定有怨气,我也从未指望她会笑脸相迎。当然她若敢起不轨之心,我要收拾她亦是易如反掌!如今不过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暂时懒得跟她计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