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秀英正在屋里练字,最近她总有些心浮气躁,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心一乱就容易出错,然而她和朱元璋目前的处境是容不得踏错半步,所以她用练字的办法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练了一个下午,马秀英浮躁的心情渐渐得到舒缓,字也写得愈发得心应手,突然逊影面色惶恐地闯进来,“夫人,大事不好,姑爷被抓了!”
“啪!”马秀英手中的毛笔掉落,在字帖上留下一团黑乎乎的墨迹,她抬头惊问道:“怎么回事?”
“大公子诬陷姑爷意图谋反,大元帅就让人把姑爷抓起来审问。”逊影牙齿咬得咯咯响,双手似乎要捏出水来。马秀英让影卫保护朱元璋的安全,可是谁也想不到郭子兴会在府里猝然动手,待影卫察觉动静,朱元璋已经被关押进地牢。
“八哥现在情况如何?”
“姑爷被关在地牢,听说大公子对姑爷用了刑,并且不准人给姑爷送吃食。我们的人不敢硬闯,等候夫人指示。”
一股无法形容的愤恨在马秀英心里翻腾,她用力一拍案几,怒不可遏地骂道:“郭天叙竟敢陷害八哥!义父也真是昏庸,居然听信这个卑鄙小人的话。八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放过他!”说完这话她便匆匆赶往书房,要向郭子兴当面讨个说法。
谁知马秀英还没接近书房就被郭子兴的侍卫拦住,他们态度非常强硬,说是郭子兴在议军政,闲杂人等一概不能进去。
马秀英眯眼望了望书房,转身就走。
逊影小声问道:“夫人为何不等大元帅议事完毕再求见?”
马秀英隐忍怒气,轻轻摇头,“这只是义父的说辞,不管怎样,他现在是不会见我的了。”
逊影眼睛瞪得浑圆,眉毛也拧到了一起,愤愤不平地说道:“夫人和姑爷掏心掏肺对大元帅,大元帅却做出如此寒心的事情。他若不肯见夫人,夫人干脆下令召集所有影卫把姑爷救出来,像孙德崖他们一样离开濠州另立山头。”
“你当八哥是土匪头子啊,还另立山头。”马秀英被逊影的话气笑了。
逊影脸一红,“奴婢的意思是大元帅既然不是个明主,姑爷不如自己建立一支队伍。”
马秀英没有隐瞒自己的真正想法,低声说道:“八哥现在还没有足够的人力、财力建立军队,目前只能依附我义父。不过经历这件事后,我会劝他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傻了,还是得为自己筹划筹划。”
逊影愤然道:“以后再说以后,现在总得想办法先把姑爷救出来啊,难道就任凭郭家父子随意陷害姑爷。”她这会才算看清楚,没有郭子兴的默许,郭天叙哪敢随意陷害朱元璋,是以对郭子兴也无半分敬意了。
马秀英揉着额头,缓缓说道:“别急,若是现在把八哥救出来,正好中了郭天叙的圈套,还会暴露我们影卫的力量。除非义父主动放八哥出来,否则八哥就落实了谋反罪名,他一定不希望这样。”
“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这边按兵不动,速把消息告诉汤和他们,八哥在军中颇有声望,他们应该不会袖手旁观,若是义父当真铁石心肠,我们再想劫狱的办法。”
“姑爷一直没有认罪,被郭天叙打得皮开肉绽加上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奴婢担心他会撑不住。”
“记下今天的事,来日加倍,不,加一百倍偿还给郭天叙!”马秀英心揪成一团,双目射出凛冽的寒光,恨声道:“把李碽儿叫来,我这边你不用管。你负责把消息传至军营,并继续盯着郭天叙和我义父的动静,若是他们真敢对八哥下毒手,就先把郭天叙抓起来当人质!”
越是紧张的时刻马秀英反而越冷静,她知道郭子兴耳根子软,很容易受人蛊惑,但现在战事频繁,郭子兴还要倚重朱元璋,真让郭子兴自断其臂,郭子兴恐怕还下不了决心。就怕郭天叙会趁机除掉朱元璋,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就只有和郭天叙乃至郭子兴彻底撕破脸了。
李碽儿收到召唤进屋请示,“夫人,找奴婢有什么事?”
马秀英恢复平静的神色,若无其事地吩咐道:“我饿了,你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刚做好的食物端些来,记得多拿一些。”
李碽儿怔了怔,取食物这种事一般另有仆人负责,不明白马秀英怎么会突然派她去,但主人的话奴仆不能违背,她还是依言去了厨房。
“夫人,您这是?”逊影望着李碽儿的背影不解地问道。朱元璋出了事,马秀英怎么还有心情吃东西。
马秀英解释道:“一会我要去牢房探望八哥,顺便打点看守牢房的狱卒。除了你和李碽儿,其他的仆人都是元帅府的,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我,随时把我的动向禀告给郭天叙。”
逊影恍然大悟,原来马秀英宁愿用李碽儿也不用郭家仆人,是怕走漏了风声。
李碽儿去了一会,空着手,惊慌失措地跑回来,“夫人,四公子他……”
马秀英闻声走出房间,刚好看到郭天爵毫无阻拦地跟进院子,嬉皮笑脸地垂涎道:“好碽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哼!”马秀英冷哼一声,看来朱元璋一出事,这院子里的仆人就不把她当回事了,竟然让郭天爵大摇大摆地闯进来。
逊影扫了一眼那些探头探脑的仆人,拦住郭天爵,“四公子,这是我家夫人的院子,你走错地方了。”
“滚开!”郭天爵不耐烦地喝道,抬头瞧见马秀英冷峻着脸,稍稍收敛丑态,说道:“义姐,我挺喜欢碽儿的,你把碽儿让给我好不好?”
李碽儿吓得花容失色,躲在马秀英后面全身颤抖,眼泪都快急出来。
“不好!我用习惯了李碽儿,现在还舍不得把她送人。”马秀英恨不得送郭天爵一巴掌。一个阴险一个好色,这两兄弟都是混账东西!
郭天爵立刻翻了脸,鄙视道:“马秀英,你不过就是我爹收留的一个孤女,还真把自己当什么千金小姐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李碽儿去厨房做什么,大哥早叫我守在厨房不准人带食物出去。想给你那死鬼丈夫送吃的,做梦去吧!”
“你再说一遍!谁是死鬼丈夫?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弄死!”马秀英泼辣起来不是一点点,双目喷火,银牙紧咬,凶狠的模样犹胜书画上的母夜叉。
“你,你敢……”郭天爵瞧着马秀英凶神恶煞的面孔和握紧的拳头,打了一个寒颤,丢下一句“好男不跟女斗”灰溜溜地跑了。他不止一次挨过马秀英的揍,相信这个女人说得出做的到。
“李碽儿,跟我去拿食物!”马秀英袖子一挽,怒气冲冲地走向厨房。郭天爵守在厨房,只能她亲自走一趟了。
李碽儿脚步顿了顿,看到逊影正冷眼注视她,立刻低头快步跟上马秀英
厨房门口站着两个士兵,见到马秀英过来,上前拦住,一脸尴尬,“朱夫人,请别为难小人。”
“郭天叙让你们做什么?”马秀英想不到郭天叙不仅派了郭天爵阻拦,还派了士兵来。看来他是铁了心要置朱元璋于死地。
其中一个士兵嗫嚅道:“大公子说不许任何人进入,即便是您也不让进……”
“我义父知道吗?”马秀英眉峰一挑,见两个士兵不做声,冷冷问道:“如果我非要进去呢?”
“这……”士兵满头大汗,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回答,也不敢放马秀英进去。
“滚开!我现在就想吃东西,皇帝还不饿差兵,你们倒管起我肚子什么时候饿的事情了?这帅府男主人是我义父,女主人是郭夫人,什么时候轮到郭天叙当家作主了?”马秀英懒得啰嗦,一把推开士兵,蛮横地闯进厨房。
灶台上摆了不少吃食,汤汤水水马秀英一律不要,专找那方便携带的吃食。揭开蒸笼,里面恰巧有一摞蒸好的葱花饼,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马秀英示意李碽儿去拿,她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食物
李碽儿用手捻了捻,烫得直捏耳朵。
马秀英找个盘子递过去,正准备再收刮点别的吃食,忽听外面传来士兵的声音,“郭夫人!大公子!四公子!”
不好,大张氏和郭天叙来了,定是郭天爵那混账东西见势不妙跑去搬救兵。马秀英来不装盘子,冲到蒸笼前抄起几张葱花饼塞进怀里,胸口霎时像被一团火焚烧,痛得她牙关紧咬却不敢流露出一丝异样。
“马秀英,你在这里做什么?”大张氏冷眉挑眼走进来,后面跟着一脸阴沉的郭天叙和小人得志的郭天爵。
马秀英看也不看郭天叙,皱眉答道:“夫人,我饿了,进来找点吃的。”
大张氏面色不善地打量马秀英,见她两手空空,冷笑一声,“你是主子怎么能亲自到这种地方来,你先回去,以后要吃什么我叫仆人做好了给你送过去,你就不用跑路了,他们会等你吃完再把碗带回来。还有老爷最近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你没事就别去打搅老爷休息。”
吃东西还得被监视,死老太婆!马秀英诅咒一声,挺胸走了出去,反正目的已经达到,而且胸口痛得厉害,再不走只怕肉都要烫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