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夜的教训,张天佑再不敢在荒郊野外过夜,加上折腾一晚护院汉子都没休息,此时进了全椒县城,看看天色已过午时,他便让众人在客栈歇息一晚明早再出发。
众人欢呼一声,不一会客栈就响起雷公般的噗鼾声。
护院汉子们没休息好不代表别人没休息好,马秀英昨夜可是美美地睡了一觉,本来就没什么睡意,被这些杂音吵得愈发烦躁。她见小张氏坐在床边专心致志地缝衣服,十分无聊,于是偷偷溜出客栈。谁想没走几步就发现背后竟缀了两个尾巴,却是郭家兄弟。
“你们跟着我|干嘛?”马秀英没好气地问道。平心而论,郭家兄弟对她的态度虽然恶劣,但没有背地里整过她,昨天还让她坐牛车。只是一想到大张氏和郭家姐妹私下弄的龌蹉事,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连带着对这两兄弟也没有好脸色。
“野丫头,你这么凶,小心以后嫁不出去。”郭天叙做了个鬼脸,“第一次出门,我和四弟当然要去外面转转,却见你先行一步,你出来做什么?”
郭天爵赤牙咧嘴,鼻孔朝天,“就是,路又不是你家的。”
“你们能出来转转,我就不能?懒得跟你们废话。好吧,你们要走这条路,我就走那条路。如果你们承认害怕迷路想要跟着我也不是不行。”马秀英直接甩了个后脑勺给郭家兄弟。她此番溜出来是打算买一些谋略的书籍,她可没忘记要把朱元璋调|教成聪明人的计划。
“哥,我们还跟她走吗?”郭天爵盯着马秀英的背影小声问道。
“跟什么跟?咱们两个爷们还要看一个臭丫头的脸色吗?哼,等她迷了路有她哭的时候!”郭天叙咒骂一声,气鼓气涨地往前走。
“反正大娘也不喜欢她,最好让她被人贩子拐走。”郭天爵想要拍大哥的马屁,结果换来的是腿上挨了一脚。
马秀英回头看见二人果然中了激将没有跟来,得意地笑笑,拦住一个路人询问书局的位置。
兵荒马乱的年代,书局生意已经不能用惨淡来形容,实际都快倒闭了,店里一个伙计都没有,只有老板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马秀英推醒老板,“掌柜,我家大人让我来买些谋略书。”
书局老板看到有顾客上门,高兴得几乎蹦起来,管他大人小孩,有钱赚就是老大。他殷勤地向马秀英推荐各种书籍,恨不得把一屋子书统统打包卖出去。
马秀英抚摸着一本本谋略爱不释手,刘大善人和郭子兴都是大老粗,家中收集的书画不多,马秀英咋一见如此多的书籍,心中又欢喜又感慨,这些书籍的雕版印刷虽然粗糙,但里面的内容却让人受益匪浅,可恨自己没多少钱,只能对着这些宝贝流口水。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她终于在琳琅满目的书籍中挑选了一本卷轴装的《六韬》和一本蝴蝶装的《孙子略解》。
《六韬》的内容十分广泛,政治、战争各方面几乎都有涉及。而《孙子略解》是由曹操所著,想要把朱元璋推上高位,就得看看枭雄是怎么炼成的。
在老板的热情相送下,马秀英抱着书走出书局。突然一个十岁左右,穿着破烂的小男孩迎面撞过来,她连忙往旁边避让。
小男孩差一厘米就撞上了马秀英,他也不道歉,抬头扫了马秀英一眼,转身就跑。
马秀英猛然反应过来,一摸腰侧的荷包,果然不见了,连忙撩起裙摆,撒腿便追,边追边喊:“喂,那个小偷,你给我站住!”
送马秀英出门的书局老板目睹了整个事件发生的经过,但他没有为马秀英这个外乡人出头的打算,只是冷漠地看着跑远的两个身影,黯然地摇摇头:这偷儿连个女娃都偷窃真是没有一点廉耻,这女孩在街上大喊大叫也是没有一点闺阁形象,唉,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啊。
小男孩头也不回,飞快地向前逃窜。
马秀英锲而不舍,一路追寻。她对作奸犯科的人有一种本能的厌恶,心中生起一股执拗,一定要把这样的人绳之以法,就算小男孩的年龄不用承担刑事责任,也要给他一点教训,不能让他继续犯罪。
午后的街道没有多少行人,即便是有一两个行人,看到疯狂奔跑的马秀英和小男孩,也只是慌忙让开道路,在后面好奇地张望。
小男孩似乎对此地颇为熟悉,很快拐进一条胡同。
马秀英追进胡同却见小男孩都快要拐入另一个道口,心中一急,用力把手中的《六韬》砸过去。
这本卷轴书可没有刘秀英前世的印刷书那般轻巧,粗得跟棒球棍一样,实在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必备神器。
《六韬》正中小男孩后背,小男孩踉跄几步,稳住身形又往前跑。然而马秀英的《孙子略解》也飞过来了,这次击中小男孩内膝眼穴,小男孩腿部一阵痉挛,骤然摔倒,待要爬起来再跑之际,马秀英人已奔至跟前。
“跑啊!”马秀英把小男孩提起来,这孩子瘦骨嶙峋,轻得跟鸡一样。马秀英犹豫了一下,双手一剪,将其反抄背后,气喘吁吁地宣布,“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句话将来都有可能作为呈堂证供。”
小男孩果然很配合,大眼圆瞪,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晕,自己现在不是警察了。马秀英一拍脑袋,重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啦?为什么要偷我东西?”
小男孩依然坚持保留他的“权利”,沉默无语,黑瘦的小脸写满了倔强,唯有那剧烈起伏的胸膛显示出他内心的紧张和不安。他们这种以偷窃为生的人早就习惯了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局面,情况好一点仅被事主揍一顿了事,就怕事主报官,一旦进了牢房不脱一层皮根本出不来。
不回答?呵呵,姐姐我收拾坏人的招数多着呢。马秀英眉开眼笑,好久没有刑讯逼供犯人了,正好拿这小男孩练练手艺。她解下发带把小男孩的双手双脚捆绑起来,令其动弹不得,然后把小男孩凌乱的头发分成四绺,分别塞进他的两只耳朵、两个鼻孔,最后又阴测测地问了一次,“说不说?不说别怪我用刑了。”
马秀英不怀好意的笑容让小男孩内心打颤,他的眼睛都快冒出火来,嘴巴却仍然像蚌壳紧闭。
“有本事你就一直别说话。”马秀英拍掉《孙子略解》上的尘土,诡异地笑笑,对着小男孩的脑袋慢悠悠地扇起风来,左扇扇,右扇扇,前扇扇,后扇扇。那轻巧的发丝随着风力晃动,在小男孩的耳朵、鼻孔里起起伏伏。
小男孩耳朵鼻子奇痒无比却又动弹不得,忍无可忍只得爆喝一声,“俺叫袁兴,几天没吃东西了才偷你钱,你想揍就揍,想报官也行!俺袁兴认了!”
“很难受吗?”马秀英挑起自己一绺发梢往耳朵里一插,果然涌起一股说不出酸痒,浑身都发麻了。她赶紧松开手,看着呲目欲裂的袁兴,突然就失去了继续作弄下去的兴趣。在这个乱世里,大人都当了强盗,小孩做偷儿也很正常。她解开发带,叹了口气,“算了,你走吧,钱拿走,荷包留下。”
“你不揍我?”袁兴不敢置信地怔了怔,慢慢往后退了几步,见马秀英真的不打算再捉拿他,立刻转身就跑,很快便跑得无影无踪。老天爷,他从来没想过几根头发就能把人折磨得要死要活。他发誓,以后见了这个女子一定躲得远远的,本以为是只小绵羊,哪晓得是头母老虎,鬼才知道她还有没有其他匪夷所思的手段。
“哎,都说了把荷包留下啊。”马秀英苦笑一声,看看眼前纵横交错的胡同果断放弃去追袁兴的想法,抱着书沿来时路返回。此刻她追逐袁兴都不知追到哪里去了,好在路在嘴下,一路边走边问,总算顺利找到客栈。
进了客栈,马秀英发现郭家兄弟还没回来,也不管他们,走进房间把两本书小心翼翼放好。
小张氏还坐在床边缝衣服,看见马秀英头发散乱的模样,不由嗔怪道:“你这孩子,又去哪里野了?这里可不是定远,以后不准乱跑。”
马秀英嘿嘿干笑,抱住小张氏的胳膊撒娇,“买了两本书想在路上学习,就是怕您担心所以跑得急。义母,我把荷包弄丢了,您再缝一个给我吧,当然如果能在荷包里放几个铜板更好。”
“淘气!”小张氏轻笑一声,解下自己的荷包递过去,“反正我也用不着,你先拿去,等我空了再给你做一个。”
“义母最好了!”马秀英喜滋滋地接过荷包,送给小张氏一个大大的熊抱。
“走开,别挡着我做衣服。”小张氏推开马秀英,她还不习惯这种表达热情的方式。
两人正说笑,小二敲门,“姑娘,外面有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