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俊男说什么做什么暂且不提,视线再回到刘婕这边。时隔两天,残阳落山,大地昏黄。刘婕急匆匆的回到家。刚一进屋,静雅就从厨房探出头,顽皮的说:“姐,你先洗把脸,饭菜马上就好。”不用说,回家吃晚饭是刘婕事先安排好的。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怪,性情压抑久了,总会在适宜的环境中瞬间释放。就拿静雅来说,自从她来刘婕家两年多,无论说话做事都是谨小慎微,唯恐主人不满意。或许她真的太在意眼前的这份工作,以至于自身和家庭的卑微都成了她与人交流的障碍,或者说是莫须有的心里负担。这也是很多出身卑贱和家在农村孩子初到城市时的切实表现。
静雅表现的尤为突出,关于家事,除非刘婕问起,她是从来不主动说的。难怪两年多来刘婕都不知道她还有个下肢瘫痪的哥哥。那次刘婕执意送她回家,让她很是难为情,原因就基于此。谁知刘婕了解她家事后,非但不嫌不弃,反而对她更加关心。从那天开始她自信了很多,笑容第一次淋漓尽致的绽放。原来正直花季的她美丽一点不逊色于同龄人。
刘婕洗完脸,看上去一副轻松的样子。她手拿毛巾一边擦脸,一边走到客厅,若无其事的低头看着鱼缸里的鱼儿游来游去。
“姐,把毛巾给我吧,饭菜我都弄好了。”
“哦……呵呵,光顾了看鱼了,我自己来。”刘婕转身将毛巾放在一旁的挂架上,笑着说:“静雅,今天又清洗鱼缸了吧!”
“嗯!”静雅回答的很简练,但笑容却无比灿烂。
“你啊,给你说多少次了。有时间多看看书,鱼儿用不着换水这么勤。你这丫头就是闲不住。”刘婕笑着看了看静雅,又说:“把围裙摘了,咱们一块吃!”
“嗳!”静雅感觉今天主人格外可亲。
坐在餐桌旁的刘婕接过静雅递过来的米饭,说:“赶紧坐下吃饭,我自己弄就行。”
“嗳!”
刘婕看着静雅问:“静雅,不介意姐吃饭和你说话吧?”
“姐,只要你喜欢我就乐意。”静雅只是笑。
一句话逗得刘婕再次笑出了声:“你啊,我就从来没有听到你说过一个不字。”
静雅想都没想,调皮的说:“有啊,你忘了那天你要求送我回家,我就说不了。”
“哈哈哈……贫嘴!”笑罢,刘婕重复道:“既然你不介意,那我可就问了?”
“嗯嗯!”静雅点了点头。她知道,主人身上根本就没有一点恶念。此刻她愿意回答她提出的任何问题。
“我想再听听你哥哥的故事好吗?”刘婕收住笑,用商量的口气问道。
“好!”静雅答应了一声。
刘婕聚精会神的看着眼前的小妹妹,那一刻他们俩谁都忘记了吃饭。
静雅说:“哥哥出事那年,我还小。虽然很难过,可我不知道后果会如此残酷。我记得,躺在床上的哥哥,情绪非常低落。那个时候几乎没有人可以让他心平气和的说话。非常要好的同学朋友包括儿时的玩伴来看他,他都面如死灰,表现的特别冷漠,根本不和人交流。长此以往,同学朋友便很少登门;从此哥哥就整天憋屈在一个人的狭小空间里,你根本看不出他对未来抱有任何希望,更不可能有什么欲望;七年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哥哥出门最远的地方就是在我家的天井里晒晒太阳。”
“哎!难以想象。你接着说。”刘婕眼睛湿润了,那一刻她的心情是复杂的。
“不好意思姐,要不咱们先吃饭吧。”静雅看出了刘婕有些难过。
“没、没事,姐不饿。你边吃边说。”刘婕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静雅眼前的菜碟里。
“姐,我觉得哥哥这些年就如同一张白纸。生活一成不变,看日升日落,闻风听雨,好像每天都那样。现在哥哥性格不光是孤僻,更像是自闭症患者。我行我素,爸妈的话他都听不进去。好在哥哥从来不朝我发脾气,可是他几乎不和我沟通。这些年来,哥哥习惯了这种生活,家人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可能我们家恰恰应验了那句话‘人只有享不了的福,却没有受不了的罪’。”静雅说这些话时并看不出她心态有什么变化,可能这就是她说的所谓习惯吧。
刘婕心里五味杂陈,见静雅不再说话,刘婕赶忙问:“那你哥真的就没有一点站起来的希望了吗?”
静雅的眼神多了几分忧郁,说:“医生说是。可是这些年爸妈一直没有放弃,包括能打听到的偏方都用了,根本不管用。为此前些年妈妈还请了神婆,按了桌子,供奉上了神灵。结果神也没有显灵,桌子也被哥哥掀了……”
听了静雅的话,刘婕被妈妈的含辛茹苦和不离不弃而倍受感动。一滴眼泪悄悄地从她的眼角滑落,内心的搅动让她难以自制。为了不让静雅看到自己伤心,刘婕微微侧过脸,有意转移话题,问:“你说哥哥从来不和人交流,那他就没有什么爱好?”
静雅想了想,几乎肯定的说:“除了看看书,别的真没有!”
刘婕对静雅的回答很吃惊,可又不感到意外。虽然想象不出这些年静雅的哥哥在自己的世界里是怎么熬过来的,可她理解人在绝望时那种无助的表现。
“静雅我问你,你哥当初学习那么好,玩玩电脑什么的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再说现实中有的网络里都有,为什么不给哥哥买台电脑?我觉得网络世界完全可以开发他的思维,拓展他的想象空间。人的潜能一旦激发出来,说不定还能从中获得一技之长呢?”
静雅苦笑了一声,说道:“就我们家现在的经济条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为了给哥哥治病,家里还欠亲戚朋友不少饥荒呢。再说现在就拿我们村来说吧,有电脑的人家也为数不多……”
刘婕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静雅,想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静雅被刘婕看的不好意思,腼腆的说道:“不过前些天我花了二百块钱,给哥哥买了块手机。然后给他申请了个QQ号,我想他没事的时候可以上网聊聊天,看看日志什么的。这样生活也不会那么枯燥。”
“对啊,是个好主意吗。后来呢?”刘婕显得很激动。
静雅说:“后来,后来没有什么了啊。”
刘婕赶忙解释道:“我是说,给你哥买了手机后,他玩吗?”
静雅说:“嗯!好像玩吧,我从来不问他。再说问了他也不会告诉我,不过我如果有什么高兴的事就会第一时间通过QQ告诉他,我想哥哥喜欢分享我的快乐。”
“哦。”刘婕若有所思,用商量的口气问:“可以告诉我你哥哥的QQ号码吗?”
“可以啊。”静雅回答的非常干脆,说完了好像又忌讳什么的样子,难为情的说:“姐?”
刘婕说:“咋了静雅?不方便就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没事的。”
静雅解释说:“不是的,我只是觉得哥哥脾气古怪,说了怕你笑话。”
刘婕认真的说:“笑话啥?现在青年人上网是件很时髦的事情啊。”
静雅说:“我觉得哥哥的网名不好听。当初我给他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改了。当时我也婉转的告诉他,能不能再换个名字?哥哥只是笑了笑。我了解哥哥的脾气,所以就没有敢继续说什么。我总觉得只要他喜欢就行,说多了怕他多想。万一冲动,再把手机摔了!”
听了静雅的话,刘婕笑了:“哈哈……这样啊。没事,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看来你哥哥脾气真的很暴躁是吧!”
“嗯,哥哥急了总是摔东西。不过我哥哥心真的不坏的!”
刘婕说:“你不用解释,我能理解。如果我处在你哥哥的位置,我不见得有他这样。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你真的不介意?”静雅还是有所顾虑。
“你觉得姐是那种出尔反尔,口是心非的人?”刘婕用诙谐的语调,开玩笑的反问道。
静雅咬了咬牙,决定把哥哥的QQ号和网名告诉刘婕。说之前,她还是不忘补充道:“我哥哥的网名很血腥的。”
“哈哈……你说!”刘婕再次被静雅逗笑了。
静雅不再犹豫,她说:“哥哥的QQ号是1723385**……”
“慢点说,我记一下!”
见刘婕记下了哥哥的QQ号,静雅问:“网名还用说吗?”
“哈哈……我想知道!”
静雅挠了挠头发,加快语气说道:“哥哥的网名叫‘杀无赦’!”;